《九幕戏》第3章


此毒发作时,只要一盏茶时分便会进到心脉,到时中毒者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对他这种武功高强之人来讲,此毒并不能算得上什么拿得出手的玩意,只要立刻用内力逼出毒血便好。
只是这白墨,武功不高,中毒也是到此时才知,从他吐出的血来看,只怕这毒已经侵入内脏。
按照孤微子的脾气,这种情况,定然是不会去管,最多也就是给他个痛快,死后加一副棺材。
但不知为何,他想救白墨。
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那个少年,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他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就在地板上,把白墨扶起,坐到他身后,运气内力,给白墨输了过去。
真奇怪,我为什么要救他,可不像我平时的为人。
孤微子头上出现豆大的汗珠,白墨中毒已深,他不得不耗费大量内力,来尽力包裹住毒素。
他自己也没有把握,究竟能不能真的把白墨救回来。
虽然一开始只是存了看戏的心,一路上同白墨相处,竟也觉得还不赖。
看着武功不高却又侠肝义胆的小剑客一路上闹出种种事端,他觉得还不坏。
看着少年被“卖身葬父”的少女纠缠,最后竟搬出自己做挡箭牌,道兄长尚未婚娶自己不能逾礼。
看着少年被兵器铺的老板欺他不懂行情,硬生生讹去十两银子。
看着少年一路上用崇拜亲近的眼光望向自己……
正思量间,几缕头发飘到孤微子眼前,仔细一看,竟都已变成了白色。
这也可想而知,毕竟自己内力都输给了白墨,这不老容颜便无法维持下去了。
若是有人在一旁观看,定然会被此时的孤微子吓个半死。
青丝成雪,弹指风华。
孤微子看见自己的手,原本洁白如玉的手迅速苍老,就像是树皮一样,起了一层又一层干枯的褶皱。
我为什么要为这么个小孩子做到这份上,可不像我了。
大概,还是被感动了吧。
孤微子看着白墨身体晃动,接着咳出一大口毒血。
说是自己世情看破,游戏风尘,其实只是因为幼年不幸,之后江湖飘零间,心早已千疮百孔。
他也咳了几下,声音嘶哑苍老,内力也早已油尽灯枯。
不过,好歹是将这个小子救回来了。
他勉强把白墨扶到床上,端详着少年的容颜。
白墨还没醒,因为刚才吐了太多血的缘故,脸色苍白如纸,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
孤微子看了半晌,接着就是低低一笑。
怪不得,怪不得。
孤微子终于明白,自己为何要救他。
他渴望着那少年眼角眉梢间透出的,年轻人特有的意气风发,就如同他自己那颗苍老干枯的心,本能地渴望着水的丰盈。
他将飘到面前的一绺头发别到而后,整了整衣衫,没有回头再看一眼,直接走出了门。
还好这个样子,不曾被那个少年看到……
第3章 第三幕
“‘附骨’,无药可解。”望闻问切这一套下来,云素对着坐在竹椅上的人说道。
“这样啊……”落霜苦笑了一下,道:“我还能活多久。”
云素道:“若你不遇意外,活到七十岁不成问题。”
落霜愣了下,随后脸上苦涩更重,道:“云大夫你莫要寻我开心了,都说了是无药可解的奇毒,又为何说我能活到七十岁。”
云素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淡淡道:“这‘附骨’又不是要减你的寿命,它毒便毒在不伤你寿命,但却又日日发作,如附骨之疽。每日便要你全身骨骼寸寸痛死上一次,如此活到七十岁。”
落霜道:“这么看来,倒不如直接死了的干净。”
云素道:“那你请便,只是不要让我看到。”
落霜立刻就老实了,道:“小云,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你千万不能当真。我要是真的想死,也不会跑到你这里来了。”
云素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但语气听起来多少好了些:“你上次发作,是什么时候。”
落霜想了一下,道:“差不多是昨天日落时分吧。”
云素点点头道:“我去给你煎副药,等下发作时候,好歹压一压,也算能减轻点痛苦。”
落霜道:“那便麻烦你了。”
他看着云素的一袭白衣消失在门口,叹了口气,躺回去。
早知道烟雨楼那群人不好惹,却也没想到为了对付他,连这种毒都用上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远就闻到了药味,呛人的厉害,云素端着一个云纹白瓷碗站在他面前,道:“起来喝药了。”
落霜伸头看了看,那棕墨色的药还散着热气,水面上还飘着些许气泡,看得他心里生寒,讪讪地笑着问:“一定要喝吗?”
云素连个眼光都没施舍给他。
落霜硬着头皮端起碗,眼睛一闭,干脆也屏住了气,直接“咕嘟咕嘟”一口灌了下去。
小碗好不容易见了底,他苦着脸将碗递回给云素,云素还是那面无表情的样子,指着碗底道:“喝干净,下面还有药渣。”
落霜被这药苦的都快哭了出来,却又不敢在云素面前说个“不”字,只能一脸英勇就义的神情,端起碗来把它喝了个干净。
云素这才露出了一点点笑意,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块蜜饯递给他,道:“吃点这个,便没有那么苦了。”
落霜赶紧接过塞到嘴里,嘟嘟囔囔地说:“小云,你原来还是挺好的啊……”
云素干脆拿着碗转身走了。
“什么啊,难得有了点机会。”落霜把蜜饯咽下去,有点懊恼地说。
他闭上眼,想休息会儿,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右手的小指突然开始抽痛。
又要来了吗……
跟前几次一样,都是从小指开始,深入骨髓一般的麻痒感顺着骨骼一点一点逐渐漫布全身,然后再变成刺痛,再变成像是被石斧重压,寸寸断裂的痛。
痛到他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
“落霜,落霜……”
朦胧中好像有谁在喊他的名字。
他睁不开眼。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残余的痛感,连眼皮都快睁不开,就着那一点烛火,他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
“云……小云?”落霜试探着问了一句。
“嗯。”云素应了一声,道:“发作时为何都不喊我一声,等我过来时你整个人都痛的晕过去。”
落霜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道:“这不是来不及吗。”
云素沉默了。
落霜看他这样就不知为何心里一阵紧张,强撑着笑道:“现在你也知道了,明天便来得及了。”
云素还是不理他。
落霜撑起身子,往云素那边蹭了蹭,道:“好了,小云,别跟我闹别扭了好吗。”
云素冷笑一下,道:“你自己的命自己都不在意着,我又有什么好同你闹别扭的。”
落霜道:“知道你关心我,又拉不下脸承认。”
云素是真的生气了,轻轻推了一把落霜便站起身来,道:“你可少来这一套,堂堂魔教第一杀手,做这幅样子给谁看。”
落霜叹了口气道:“好了小云,我怎么也是个病人,都不能开个玩笑了?”
云素心里也觉得有些过了,但嘴上还是不饶人,道:“你还能记着自己是个病人,便好了。”说完吹熄了烛火,便出门了。
落霜苦笑一声,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道:“你总是这样,弄的我都不知如何是好。小云,你这人,到底有没有心。”
云素怎么上得这万踪山,除了教主,整个魔教上下竟是无人知晓。不过他住的地方本就在万踪山山脚下,与旁人也不挨着,平时也只是种种药草罢了。寻常教众也不敢找他治疗,而总坛中人也不常会下山找他。
落霜遇见他,也只是个纯粹的巧合。
那日他同琉璃又打了一架,心里正是不爽,不知为何想起有人提过万踪山新来的医生,便干脆不处理身上那道口子,直接往山下跑。
虽然教众都知道有了个新大夫,却没人说得上他具体住在哪。落霜就这样一路滴着血,一路展开轻功在山脚处绕来绕去,折腾了半个多时辰,才找到了一处像是入口。
窄小石缝间隐隐有亮光透出,他心下好奇,也是艺高人胆大,便往里面走。
他小的时候,也曾读过那篇《桃花源记》,此时便忍不住想,不知自己是不是一时间恍惚,误入仙境。
走过那段阴暗仄仄的小路,转个弯,眼前便是一片金黄色的花田。
原本就开得正好的花被初夏正午的阳光一照,更是灿烂耀眼。
他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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