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舞》第28章


梅根扬起双眉,额头上的皮肤叠出层层纹路。她叹了口气,就像暴风雨前的万籁俱寂。
“‘亲密’?你如果不是不了解他,就是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满腔热血?就算不用一腔热血,承担这份职责也有太多事情需要顾虑,不可能毫不犹豫地就接受。”
“你在开玩笑吗?”奥森也提高了声音,“顾虑?犹豫?在这样的情势下?”他意识到自己无法控制语气,“军团可能明天就兵临城下。作为术士,你知道他们有扭曲传送门吧?哪里来时间给他考虑?”
“你是真的大公无私,”梅根的声音像尖刺,“还是沉浸在一种为大局牺牲自我的英雄主义幻想里?” 
奥森脸色骤变。
“你说什么?”
梅根冷冷地凝视他,怒火在猎人脸上游移。谈话陷入僵滞,他们一动不动地瞪着彼此。
奥森移开了目光。
“我从未抱有过什么幻想,”他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我只是说出我认为正确的想法。截然不同的身份,我也没有资格评头论足。”
他重新看向梅根茜尔德。
“但战争让我们身不由己,我们每个人。如果可以为眼下这场战斗以任何一种方式出力,我认为每一个人都应该当仁不让地去做。”
梅根沉默地听着,目光逐渐变得冰冷。但她很快就收回了那样的眼神,无故地看了身旁的虚空行者一眼。奥森追随她的目光看向术士的仆从。它现在变成了深蓝色。
“好吧。我也无法对你朋友的做法、你的想法,还有这整件事情作出客观的评价。毕竟我不了解哈兰,与你也相识不久,我只能说见仁见智。不过,”
梅根忽然认真地看着奥森。
“不过既然自认为对方是朋友,还是应该对他的选择有些尊重。”
奥森坦然接受她的注视,什么也没有说。他没有认可也没有反驳,只是凝视着梅根茜尔德。梅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自己的话。片刻之后奥森已不在看她,而是他们之间的空洞。
“哈兰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他忽然问。
梅根茜尔德眨了眨眼睛:“他好像出了城。”
“卫兵会放他出去?”奥森面露惊讶,“这个时候出城,不就意味着一走了之?”
“我不知道,可能他只是需要一些个人空间。城市太喧闹,这完全情有可原。但他能去哪儿?”
“不知道,总有地方。如果是他,真的可能一走了之。”
梅根看着奥森飞快地站起来,走到衣柜前拿衣服。
“你要去找他?外域这么大,你知道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奥森转过头愣愣地看着她,“我以为你的虚空行者看到了?他去了哪里?”
梅根茜尔德愣了愣,然后无奈地笑起来。
“你真是一无所知。”
她笑得狡黠:“我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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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兰策马疾行,不出半日就到达了暗泽湖。他将马拴在较远处的蘑菇林里,徒步走向湖边的小木屋。
沙塔斯城人声嘈杂,地狱火半岛被硝云弹雨覆盖,在两者的对比下,赞加沼泽有着无可比拟的静谧。那是一种让全部的身心都沉静下来、渴望永远沉沦于其中的宁静。
昆虫小声鸣叫,风吹动湖边的芦苇发出沙沙声。沿着湖边的小路行走,他不由得停下脚步,再次凝望倒映着星空的湖水。
真是亘古不变的景象。
站立在湖心是什么感觉?向星空坠落。或许。无所依傍地朝着深不见底的未知坠落,下方却又是直击灵魂的美。极端的恐惧与极端的快乐。他撇了撇嘴,继续前行。小木屋越来越靠近,这次他有闲暇仔细观察。屋檐与门窗的轮廓,杉木的纹路与色彩,还有顶上兀自竖立的小烟囱。他在门前停下脚步,抬起手将掌心贴在门上。
一片沉寂。
他稍一用力推开门。耳边传来吱呀的轻响,稍纵即逝。屋内的一切与上次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这是一栋不大的屋子。屋里有一间盥洗室、一间卧室、一间厨房、一间小客厅。卧室和客厅连在一起,所以进门就可以看到衣橱、柜子、书架、桌椅、床,还有空空荡荡的武器架,古朴简洁,在黑暗中显得模糊而沉静。屋子里缭绕着一股楠木的香味,混进一丝梦叶草的清香。门前是一片草坪,中间一条小径。植物恣意生长,看上去太久没有人打理。
他走进屋内,随手关上了门。地板受到压力发出响声。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随着门逐渐关上而淡化,最终与黑夜融为一体。
来的路上,他总抱有一线希望,明知道不太可能,但总期望着这间屋子与那个人有着丝缕联系。现在看来,它确实只是一间无人认领的被弃置已久的房子。谁都可能发现它。谁都可以来。
窗外洒进濛白的月光,足以让双眼缓慢适应黑暗。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唯一一个仍然记得这里的人。本来在这种地理位置就很容易被遗忘,尤其当这个空间里并没有值得留恋的事物。一种被托付的感觉袭来——只有你记得这里。只有你还会来这里——未经允许的托付,拖住他,让他弥足深陷,滞留于此。
两条直线相交,纯属巧合。这是一个偶然性驱动的世界,何必质疑?其中一条沿着原本的方向前行,另一条就这样被留在了交点。
根本不该留下这样一个交点。他知道自己在犹豫与后退的同时,对方也同样如此。
他突然有些后悔头脑一热来了这里。像是一望无垠的沙漠中一个小凹坑,明明就快被风抚平,却不慎再一次施加了重量,于是那一块方寸之地又重新塌陷下去。
他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联军指挥官。如果是你,你会建议我怎么做?
乔安娜会说尊重我的选择,文森特会说聆听自己的心——逃之夭夭?或许——这等于没说,奥森……不去考虑之前的争吵,奥森会让我接下这份职责。
你呢?
哈兰走到桌边,手指沿着桌面深浅曲折的木纹摩挲,然后摸到了放在桌上的油灯。火折子轻响,他点亮灯,再次环顾室内。简朴的装潢更加清晰,他也发现一些新事物,比如被子叠放整齐,床单上一道道褶皱,比如书架上层有一座小巧的夜刃豹石塑,比如衣柜的门开了一条缝隙,没有关紧,比如右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相框。
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这样的距离,看不清那上面的内容。于是,他转身朝那面墙走过去。
就在这时,传来木门轻开的声响。
作者有话要说: 不作死就不会死
☆、第十九章
作者有话要说: 相见难
哈兰把手放在短刀的柄上,看向门口。门已经完全敞开,罗伊站在那里,也正盯着他。谁都没有动作。一切都被定格在这个瞬间。如果不是跃动的火光,哈兰会真的以为时间静止了,就像青铜龙王诺兹多姆的操控时间的能力。他们在凝固的夜色中彼此凝视,像要把灵魂从对方的眼睛里抽离。目光交汇,在哈兰看来却始终是一条一去无返的单行线。他意识到自己的眼神、表情无一遗漏地展现在罗伊眼前——就像脱光衣服拆开身体部件,在桌上一字陈列——而他只能依稀判断出对方有些惊讶。这种暴露、处于弱势的感觉令他痛恨。
那条该死的布带。
惊异不可避免,但他们很快就陷入了与惊异无关的沉默。且沉默良久。
该说什么?又该做什么?
还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黯淡的光将哈兰的影子投在他身后的墙上。晚风吹动人影轻晃,或许是臆想出来的画面,那一刻,影子也仿佛拥有灵魂。
长久的沉默,但不是因为惊讶或陌生。罗伊在等待他开口?那他又在等什么?哈兰愈发后悔。他感到自己面部的肌肉在细微抽搐。他对着罗伊怒目相向,眼神近乎恶毒。这肯定也被对方看到了。
但如果不是这样,一定会暴露。
他听到自己忽然说话时,吓了一跳。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问,然后为自己理直气壮的语调感到惊奇。
罗伊似乎也没有料到他会就这样开口,而且是这句话、这样的语气。总之他又沉默了一段时间才作出回答。
“应该是我问你吧?”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
“我很少回来。”罗伊说,“但这里是我家,我一定会回来。”
哈兰愣住了,然后机械地点了点头。他下意识地收回目光,再一次环视四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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