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娇》第11章


人生有这样的收梢,够了吗……
自己,真的还要继续苟活在这世上吗……
又一声惨叫响起,她却已浑然不觉,咽下口中的腥甜,她竭力地,用尽所有意志的,靠着树干,不倒,不动。
虚空幻影中,宫阙千重,无数血泊在眼前涌动,一张张面庞……凄厉,含笑,欣慰,豪迈,最后,是可霓那安然恬静的笑颜
主上……你要好好活下去哪!
不!
我……我不甘心……
那么……要继续活下去……
她睁开眼,但见雪刃扫至跟前不避、不闪,她一剑而出,自那头领的右胸贯入!
迷茫的眼逐渐涣散,但下一瞬,她的瞳孔因震惊而收缩
那人胸前裸露的皮肤上,竟刻着一个特殊的徽记!
那仿佛只是几个墨点,但在知情人眼里,却轰然一声,如九天惊雷
“你们……是石秀的人?!”
她咳嗽着,血从唇边蜿蜒而下,眼中却瞬间升起狂烈的火焰那是怨毒和仇恨到了极至的火光!
那人气若游丝,却因这一句而惊跳起来,面上闪过惊惶之意,随即,却索性不再否认,“你竟会知晓……”
身份被揭穿,他已然知道,自己即使回转也再无生还之理,眼中涌起绝望怨恨之色,切齿道:“可恨那颜部那老贼,自作聪明,给了假情报……”
他声音中怨恨更浓,“朱闻,你的命真硬!”
语必,他一咬舌,随即气绝。
夜幕中,那迎风喷出的一蓬血雨,映着在地上逐渐熄灭的松明火光,格外触目惊心。
疏真淡淡一笑,却令人悚然一惊!她的眼中,似冥黑最深处燃起的火焰,不再低迷,不再颓废,竟是睥睨天下的高华流光
“你们这几个,一起上如何?”
她的眼并不看这惊惶失措的几人,仿佛无限倦意,又仿佛安稳静谧,清澈的黑眸,隔着千山万水,遥望着那宫阙千重的一处
你们个个都想将我千刀万剐……
即使是冥冥中的司命之神,也始终不肯饶过我。
可是,真要让你们失望了。
她轻轻咳嗽着,低哑的声音在夜幕中传出很远,鲜血染满了她全身,也不知是敌手的,还自己身上涌出,温热腻人,几乎要所有的意识都席卷而去,剩下的,却只有那响彻心中的一句
要活下去。
素衣未成妆,却惟有血色长留,一天月明如霜,仍是独对寒刃冷光。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这个世上,再无人可以倚背而战,这个世上,终究,只剩下她一人而已。
朱闻不疾不徐到达金庙时,那颜族长已然被五花大绑,身上却仍是金丝玉帛,奢华亮眼。
朱闻微笑着走近,居高临下问候道:“族长,真是久见了!”
“闻侯哪!”
那颜族长抽搐着一张胖脸,却居然大声激喊起来他并未老眼昏花,已然瞥见朱闻笑容下的凛冽杀意,此时他也顾不得什么了,只是高声喊道:“闻侯,你须得饶过我才是啊!若非是我,你今日纵使得胜,却也是命丧黄泉啊!”
“哦?!”
朱闻颇觉意外,挑眉冷笑,等待着下文。
“你是燮国柱石栋梁,朝廷早就注意上了你……”
那颜族长喘息着,继续道:“寿山侯石秀大人,先前就遣使过来,愿与我合作,趁这场边境之乱,将你刺杀当场是我骗他们你已然回转后方,你这才没有遭到毒手……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哪!你不能杀我!”
朱闻听到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顿时也心中一凛,他沉思片刻,却终于笑道:“族长你如此作为,也是有自己的盘算的,我又何必称谢?!”
那颜族长老脸一红,他心中早有计较:寿山侯虽然说得天花乱坠,其势力却远在天边,鞭长莫及,自己若真跟他合作,一旦朱闻真的遇刺身亡,燮王就算再不爱重这儿子,也必然会发倾国之军,将自己这个小小部族杀尽那颜部虽是勇悍北狄的一支,却是紧贴着燮国,须得看人家眼色行事。
更何况……他眼中闪过一轮狡诈之色:在燮国王廷的那一位王子,才是自己真正的合作对象,他设下这边衅的局面,只是让朱闻有率军图谋不轨的名声,却并不希望他就此死在边疆……把水搅混就够了,不需要多生枝节!
他的美好遐想,在触及朱闻的讥讽目光时,瞬间冷却自己原本是为了把水搅混,却怎会阴差阳错的,成为朱闻的阶下囚犯呢?!
朱闻瞥了他一眼,笑道:“族长你放心,你不欲杀我,我也同样不愿你死你这条性命,可是能换来无数粮食钱帛呢!”
族长一听,面色都涨成酱紫,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朱闻你这个劫匪、小贼!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朱闻微微耸肩,笑意越发加深,“你害我损失那么多粮草,不把你抢个精光,我的令名何存?!”
听这一句,左右兵士再也忍不住,轰然大笑起来。
朱闻意态自自在,笑到一半,却随即心中一冷,笑容僵在脸上
刺客已然去了后方……
那么,疏真!!
他仿佛五雷轰顶,惊得面色大变,随即疾奔冲出,信手拉过缰绳,长驱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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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前尘
更新时间2009…3…284:10:31字数:2240
朱闻一路疾驰,将马鞭得近乎脱力,终于在不远处的前方看到一地狼藉。
夜色苍茫,冰霜将满地染就银白,但见明月于云端时隐时现,莹光温润。
车驾在前方倾倒,毁碎一地,七横八落的尸骸,满地血污淹留,更是触目惊心。
一阵凉意沁入他的心中,仿佛有一道无形之手,攥住了他的心。朱闻的锐利黑眸中闪过焦灼,心跳也越发加快。
他大步流星向前走,目之所及,都在倒卧的肢体中搜寻那一抹倩影,遍寻不见之后,心中却越发烦躁。
他沿着血迹向前,山坡逐渐往上,树枝低垂,四下越发寂静,无声的萧瑟中,朱闻发觉自己掌心都有些出汗,一颗心吊到了最高处
“你……是来救人的,还是来收尸的?”
微弱的话音,下一瞬突兀出现,却是清澈宛如冷泉,在暗夜中宛如珠玉泻地,字字清晰。
猛然转身,朱闻赫然发现,山坡半腰处一棵矮树下,竟坐着一人!
唯一活着的人!
周围一圈狼藉的尸体,疏真背倚树干,一身素衣染血,却仿佛要溶入这淡淡月华之中,透明几近消逝。
她漆黑的长发纷乱垂落,晶莹面容眉目都瞧不真切,惟有左手中那一截利刃,仍牢牢握在掌心,剑光吞吐间,竟似天光拂下,别有一重凛然之色!
朱闻凝望着她,却只觉她已是摇摇欲坠,可那看似经意摆出的姿势,竟是攻守兼备,完美到难有破绽可寻!
大概是失血的原因,她黑幽幽的眸子有些涣散迷茫,而周身戒备紧绷的杀意却越发深重!
“是我……”
朱闻的声音,带着自己也未曾发觉的惊慌关切。只见疏真眨了眨眼,仿佛要奋力认出他的模样,却终究身子一晃,如雨中之蝶一般无力跌落许久的搏命杀戮和紧绷心绪,终于在这一刻轻松释然!
“小心!”
朱闻一惊,连忙抢过去,极为惊险地接住了她。
冰冷娇小的身躯,宛如其中灵魂一般,宛如渺云,杳不可寻。
周遭都是冰冷,仿佛数九隆冬在满是冰渣的河里载浮载沉,满身疼痛已然哭喊不出,深重的云雾将一切席卷而入……这般昏沉迷茫中,她做梦了。
两个月前居延
仍是大雪弥漫之时,呼啸的北风夹着冰渣,从帐篷的破洞中袭入,破旧的毡毯不能带来任何暖意,只是聊胜于无的披着,就宛如,此时幽微的生命火焰。
疏真蜷缩在墙角,一动也不动,仿佛是个无声息的死物一般。原本精美绝伦的厚缎云裳,也染了炭黑血污,几乎看不出原本模样,只有其中暗嵌的锦线,在微弱油灯下略一闪光。
外间隐约有人声传来,随即,便是可霓沉重踉跄的脚步声,疏真不用抬头,便可看见她瘦得凹陷的面庞,原本英气勃发的神韵,如今也只剩下悲愤凄绝。
可霓走到她跟前,低低唤道:“主上……”
她的声音低沉,仿佛沉浸在某种情绪之中,带些奇异韵味,疏真略一抬眼,却见她绽出一道温柔的微笑,在这破旧漏风的帐篷中,显得格外恬静安详
“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您都不要出声!”
下一瞬,她蹲下身,吃力地抱起疏真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帐角那一堆高高叠起的破衣垢被走去。
疏真被放进这一堆乱布破絮中,可霓胡乱除下了她身上的锦衣重缎,一件件套在自己身上,随后,在她身上又堆了一堆满是污垢的破衣,那浓重的血腥味,显示这是从女犯尸体上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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