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夫人神算》第10章


但如果不说……
要是干父之蛊真的应验了,那该如何是好?
——————————————
当天夜里,云瑶躺在兰陵王身侧,辗转难眠。
她想对兰陵王坦言一切,但又担心会多生事端。毕竟在皇室里,最最忌讳的就是巫蛊占卜之言,古往今来但凡被视作巫女的人,无论是楚服还是严道育,下场都相当凄惨。
她不想让自己被视作巫女,但又不想让干父之蛊应验。
辗转反侧间,身旁忽然有人低声问道:“怎么还不歇息?”
那人一面说,一面侧过身子,替她掖了掖被角。今天夜里下过一场透雨,冲淡了为数不多的暑气,直到现在还有些微凉。云瑶将自己卷在被子里,喃喃问道:“河间王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身侧之人动作一顿,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温言道:“睡罢。”
云瑶翻了个身,望着眼前的兰陵王,轻声问道:“大王可是有心结?”
兰陵王微微摇头,眼里像是带着几分沉郁之色。片刻之后,那种沉郁之色又变成了重重的叹息。他抬手拨开她额前的长发,低低问道:“你是在担心河间王的事情,所以才难以成眠?”
声音低沉醇厚,没有半点愠怒或是责备之意。
云瑶讷讷道:“我……”
“罢了。”兰陵王叹道,“明日你也要见到河间王,我便与你一一言说了罢。”
他的声音低低回荡在室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愠怒和涩然之意。
“我生母是罪臣之女,至死都没有封妃。而我因为一生下来,就让外祖父暴毙于狱中的缘故,被人视作不祥。在我幼年时候,那些嘲讽和奚落的话,大半都是河间王口里传出来的……”
河间王是北齐文襄皇帝的第三子,一贯受到文襄皇帝的喜爱。不过河间王此人,一向都自恃嫡子身份,对庶兄弟们冷言冷语,轻视鄙夷。原本这也无伤大雅,但因为兰陵王一出世,他的外祖父便横死在狱中,是个生来不祥的孩子,河间王便对这个庶兄弟,稍稍多了些“关照”。
也正因为如此,兰陵王的幼年时代,过得很是艰难。
小时候那些痛苦和黑暗的记忆,大半都是河间王带过来的,也因此给他造成了浓重的阴影。随着他们成年分封,各自地疏离了,他也给自己周围竖起了一道厚厚的藩篱。但即便如此,河间王从小到大带来的阴影,却始终都不曾消弭。
“父亲故去之后,我便一直留在兰陵郡,没有回过邺城。直到叔父也故去了,当今陛下即位,我才又回到了邺城朝觐。河间王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些文书,字字清晰地对我说道,他知道我外祖父当年蒙冤入狱,也知道我出生的那一日,外祖父暴毙并非偶然。但他当着我的面,将那些证据都烧得干干净净了,连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说,‘微庶之人所出,自然什么都不配得到。’”
云瑶怔怔地听着,像是在听一桩天方夜谭。
她想,童年时代造成的阴影,大概是会跟随兰陵王一辈子的。
“我想要重新找回那些东西,但始终都找不到了。我本以为与他再无甚交集,但在我母亲临终之前,他……他将我母亲气得呕了血,我从兰陵郡匆匆赶回来,终究是没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兰陵王闭了闭眼睛,一字字嘶哑地说道:“我曾向陛下提起过这些事情,但陛下对我说,过去的事情便让它过去罢,如果我愿意,他也可以多赏赐我些财帛美人,聊以慰藉。”
兰陵王眼里那一抹痛苦和迷惘,最终化作了一点尖锐的冰凉。
“过去的事情便让它过去罢”,这才是真正的,字字诛心之言。
☆、第12章 北齐|昔我往矣
云瑶呆住了。
她怔怔地看着兰陵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劝慰才好。
兰陵王的眼睛里满是悲恸之色,晦暗、阴郁、痛苦、懊恼……种种情绪交织在其中,连声音里都带着三分暗哑。像是已经悲痛到了极致,连愤怒的力气都完全没有了。
他低低沉沉的声音回荡在室里,带着三分嘶哑,三分悲凉。
“赏赐的财帛美人,于我又有何用。邺城里的流言一日胜过一日,人人都避我如蛇蝎。我身边的同僚、挚友,一个接一个地战死,唯独我还活着。想来应该是我的命太硬,果真是个天煞孤星罢。”
兰陵王说到后来,有些自嘲、又有些悲痛道:“起初我还试图反驳那些流言,但是渐渐地,连我自己都相信了。若非我命里带煞,注定要六亲断绝,怎会让身边的人一个个地故去?”
他侧身望着云瑶,眼里如同有万般情绪在翻搅。那种沉沉的暗色,压得云瑶喘不过气来。她定了定神,握住兰陵王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轻轻摩挲,低声道:“别这样想,这不是你的错。”
甚至连云瑶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何会做出这般亲昵的举动。
兰陵王的手冰凉且粗糙,指腹上带着薄薄的茧,蕴藏着极强大的力量。她将脸颊贴在他的手心里,温言道:“这不是你的错。战场上刀枪无眼,每一日都会有将士在阵亡。你莫要将这些过错揽到自己身上,所谓天煞孤星之言,不过是些流言罢了,你莫要放在心上。”
兰陵王哑声说道:“我生在一个凶煞的时辰,注定一生不祥。”
她缓缓摇头,轻声道:“这不是你的错。”
兰陵王闭上眼睛,字字喑哑:“我是微庶之人所出,生来便克父克母。”
云瑶重重地摇头,轻声道:“这不是你的错。”
兰陵王一点点地收回手,动作极慢,像是在贪恋她的温暖一般。最终他还是收回了手,低低的声音回荡在室里:“你出身五姓高门,就不曾介意过我母族微庶么?”
“我……”云瑶怔了片刻,有些讶异地问道:“我为何要介意?……”
她想起来了,这是一个世庶不通婚的时代,所以兰陵王才会如此问她,所以河间王才会抓住这件事情大做文章。在这个时代里,大概她是唯一一个不拘泥于世庶之判的人罢。
云瑶微微偏过头,安抚道:“大王何必要妄自菲薄?你一生功勋盖世,多少世家子尚不及你。”
她侧躺下来,枕着兰陵王散开的长发,一字字轻声说道:“大王说自己母族微庶,难道在外祖父获罪之前,也是微庶人家么?要真是出身微庶人家,又哪里能身居高位呢?”
既然这是兰陵王的心结,那便还需从根源入手,慢慢地将其解开。
兰陵王侧头望着她,眼里的那些晦暗和阴郁之色,一点点地慢慢散开了。
“不。”他缓缓摇头道,“外祖父在获罪之前,虽然不及五姓高门,亦不及谢、桓二家,但也并非微庶之列。但后来外祖父入狱,阖族上下都受到牵连,因此族里便慢慢地散了。”
云瑶轻轻噢了一声,微微偏过头,眼神似是鼓励。
兰陵王言道:“但那时外祖父锒铛入狱,母亲身为罪臣之女,被充入掖庭为婢。世人皆知兰陵王母族微庶,昔年的事情,便都被淡忘得干净了。”他说到后来,声音略微低沉了几分。
云瑶凝望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道:“但往昔时,依然是王谢堂前燕。”
兰陵王微微一震,目光里显出些许错愕。他微俯下/身来,望着云瑶的眼睛,低低问道:“为何?……世上人人都介意我母族微庶,为何唯有你言说‘昔时王谢堂前燕’?为何……”
他翻来覆去地说着“为何”,眼里有着深深的迷惘之色。
云瑶笑了:“因为大王很好啊。”
兰陵王深深地望着她,墨色瞳仁里如同有风暴在攒聚。
云瑶又笑道:“再说了,河间王的庶兄弟又不只大王一人。就算河间王拘泥于嫡庶之判,事事针对于大王,也还有渔阳王、安德王诸位,与大王等同。大王实不必妄自菲薄,拘泥于此。”
兰陵王缓缓摇头,无奈道:“不,他事事针对的,唯我一人而已。想来是因为我命里带煞、生即不祥的缘故,他看我也格外不顺眼一些罢。”
云瑶轻轻咦了一声,惊讶道:“这是为何?就算河间王看大王不顺眼,也不至于事事针对罢?”刚刚兰陵王亲口说过,河间王将费心搜集来的那些信函文书,当着他的面付之一炬了。要真是因为看兰陵王不顺眼的缘故,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大王幼时,当真不曾得罪过河间王么?”
她停了停,又道:“或者大王的生母,曾经得罪过昔年的皇后?”
兰陵王摇摇头,道:“我确是不曾得罪过他。但那时曾听宫里人提起过,那位夫人……那位皇后对我极为厌恶,言辞间不乏激烈之语。想来是河间王是受了皇后的影响,才处处针对于我罢。”
云瑶忽?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