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夫人神算》第71章


又过了两个月,外面的那场风波终于平息了。
吕后干脆利落地处置了反对自己的人,又强硬地封了自己的叔伯兄弟为王,将朝中大权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再加上皇帝刘恭年幼,无甚大权,因此朝中上下,便惟有吕后一人说了算。
吕后崇奉老黄之道,汉廷上上下下也变得无为起来。
无为,即无过错,亦无功劳。
云瑶的日子,也慢慢地变得好过一些了。
现在她偶尔可以出宫走走,见见自己的便宜儿子,或是出去踏踏青、游游湖。
虽然那孩子并非是她亲生,但至少叫了她两年的母后,心理上还是有些亲近的。不过,那孩子大约是跟着吕后太后,行事上有些孤僻乖张,而且脾气越来越坏。云瑶起初纠正了几回,但那孩子却不乐意听她的话,她便也唯有随他去了。
毕竟在这宫里,她作为一个被夹在中间、半软禁在北宫里的皇太后,无人肯听她的话。
便在这时,宫里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先前云瑶试图要找的那位宫人,刘恭的亲生母亲,也就是被吕后赐死的那一位,总算是找到了。那位宫人被草草葬在家乡的一处乱坟岗里,连洒扫祭祀的人也无,委实称得上是身后凄凉。云瑶暗想自己此时顶替了张嫣的身份,不妨顺手将此事料理干净,便让人修了漂亮的墓,还雇了人常年打扫,聊以慰藉。
如此平平淡淡地过了些日子,她终于等到了高肃的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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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肃醒来的那一日,云瑶被吕后留在北宫里,训了整整一个下午。
当天夜里,她照例溜出宫去,想要看一看高肃,却发现已经人去楼空了。
先前见到过的那位老仆,还有那位仆妇,正在一件件的拾掇着屋子里的物件,装上马车。马车的车厢上烙着一道特殊的印记,也不知道是哪一家勋贵的车马,看起来非同寻常。
她跟着那位老仆和马车,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里。
当时是深夜,她看不清府邸匾额上的字,但是却能隐隐感觉到,这座府邸的主人非同寻常。
她在府邸外面飘了一会儿,终于咬咬牙,穿过那堵厚厚的围墙,飘到了府里。府邸里灯火灯火通明,三十来位女婢整整齐齐地跪在地上,一位显然是当家主母的女子冷冷地瞥着,发出轻微的嗤笑声。那位瘸了腿的老仆走到主母面前,跪在地上叩了个头,便又一瘸一拐地走了。
那位老仆似乎认识府里的路,径自走到了一座小院子里。
云瑶犹豫片刻,也跟了过去。
院子里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少年时的高肃,一个前些日子,她在卦象里见过的那位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的长相与高肃有七分相似,想来便是他这一世的父亲。
高肃微微抬头,望着那位中年男子,深深地皱着眉。
中年男子同样皱眉望着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那位老仆走到院子里,朝中年男子叩了个头,很快便又退出去了。中年男子恨恨地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离开了。高肃的眉心一点点舒展开来,侧头望着她的方向,低唤道:“阿瑶?”
——糟糕,被发现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飘到地上,一点点的显出身形来。
高肃面上现出了些许惊喜之色:“果然是你。”
他走上前来,想要握住她的手,却蓦然抓了个空。瘦削且苍白的五指松松摊开在空气里,隐约可见凸起的骨节。他笑了笑,道:“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养病。”仿佛不甚在意。
云瑶一怔,又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醒来就好。”
高肃引着她来到一处石案旁边,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忽然间,他想起那句“醒来就好”,脸色微微一变,喃喃道:“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么,难怪。”
难怪他在那场似真似假的幻觉里,听到了阿瑶的声音。
“我……”云瑶亦是一怔,忽然问他:“你最近,还好么?”
她歪头看着他,瞳仁里隐隐有些担忧之色。
高肃被她问得愣住了,许久之后,才缓缓问道:“你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他刚刚醒过来的时候,确实风闻了一些糟糕的消息。这些消息与他这一世的父亲有关,自然也与他息息相关。但阿瑶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听闻高肃这样问她,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卦象上的说辞十有八/九是真的。高肃即将遭遇一场□□/烦,而且这场大/麻烦,已渐渐呈现出山雨欲来之势。
她飘到高肃身前,附在他的耳旁,将自己所看到的,一五一十地告知于他。
不过有意无意地,她隐瞒了消息的来源,只含含糊糊地提到,自己是无意中听闻此事的。
高肃微一沉吟,低声问道:“阿瑶,此事还有谁知道?”
云瑶轻轻摇头。
除了她之外,世上便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
高肃又沉沉地“唔”了一声,原本稍有些舒展的眉心,又深深地拧了起来。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说道:“我父亲因反对吕后封王,月前才被罚了俸禄。方才你所言之事,十有八/九便是真的。阿瑶。”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了些,“怕是再过些日子,我便要离开长安了。”
云瑶一惊。
高肃目光变得温和了一些,声音沉沉的,安抚的意味甚是浓厚:“阿瑶你知道,我原是在虎贲军里呆着的,即便是要走,也走不到哪里去,顶多罚我去边关。”
他说到这里,忽然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北疆匈奴猖獗,只身往赴大漠,未必是坏事。”
云瑶犹豫了很久,才轻声问道:“可你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去大漠?”
高肃低沉沉地笑出声来。他伸出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缓缓说道:“这是理所当然的。”
☆、第62章 54
作者有话要说:
他低头望着她,声音飘忽,仿佛远在天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你我都见不到面了。阿瑶。”他略停顿了片刻,有些歉意地望着她,低声道,“等我,好么?”
等我。
这两个字如同一缕烟雾,缭绕在她的心头上,久久不曾散去。
她低垂着头,轻声道:“我自然是愿意等你。但是长恭,你可知道我现在的身份么?”
——她的身份……
那两个字如鲠在喉,她试了无数次,都说不出口。
高肃微一愣怔,原先沉寂在记忆里的那一幕幕场景,慢慢地浮现在了眼前:刺客,暗杀,未央宫,惊叫的宫侍和摔倒的皇后……他的脸色在一霎间变得难看起来,随即便恍然大悟。
阿瑶是那位皇后。
但那位皇后,却不是阿瑶。
他想起阿瑶在上一世,曾经对自己坦言过的,每一次她转世的时候,都会像孤魂野鬼一样附在某个人身上。在那时他便该明白,阿瑶出现的时间与地点,与自己是不同的。
他又想起前些日子,那位号称与自己共存、但是却又怏怏离去的少年,留给自己的一番话: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我再也不会出现了。那个所谓的父亲你认,或是不认,皆与我无关。虽然我不知道,那时你为何会冲上去拉皇后一把,但现在我已管不到你了。”
那时他为何上前去拉了皇后一把?
因为那时,他误以为皇后便是他的阿瑶。
高肃笑了一下,目光沉沉的有些喑哑:“我知道。”
云瑶怔住了。
她呆呆地望着高肃,重复道:“你知道?”
高肃含笑望着她,亦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他的五指微微合拢,仿佛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掌心干燥且温暖,稍稍抚平了她焦躁不安的情绪。
云瑶怔怔地望着他,近乎梦呓般的自语:“那你可知道,我将来……”
高肃沉沉地“唔”了一声,缓声道:“传闻太后居于北宫数十年,膝下无子,郁郁而终,后与惠帝合葬……”他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表情有些苦恼:“这可有些麻烦。”
云瑶黯然。
这岂止是麻烦,简直就是天大的麻烦。
吕后有了一位申食其便要背负无数的骂名,要是她当真与高肃……那这个奸佞的罪名,高肃便再也洗不掉了。即便她抛弃太后的身份,假死以脱身,在这长安城里,又能瞒得过几人?
总会有人能挖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借此大做文章的。
她正沮丧着,忽然高肃凑到她的耳旁,低声问道:“你信我么?”
云瑶一怔。她望着他近在眼前的墨色瞳仁,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一个“不”字来。良久之后,她垂下目光,轻声道:“我自然是信你的。从来都信你。”
但此事却不是信与不信,便能解决得了的。
她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直直望进了高肃的眼睛,一字字道:“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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