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夫人神算》第84章


但他们最终是赢了。
大将军归来的那一天,云瑶几乎不认得他了。数年的大漠风沙吹得他形销骨立,整个人几乎瘦脱了一圈。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站在她身后,怯生生地叫着爹爹。高肃将她抱起来转了好几圈,亲昵地蹭蹭她的面颊,笑道:“总算是过去了。”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了一个,也浑厚了一些,显然是因为年纪渐长的缘故。
云瑶轻轻嗳了一声,有些犹豫地问道:“那我还需要……假死么?”
大将军得胜还朝,肯定是要回长安的。她一连七年都平安无事,假如在回长安前假死了,谁都会感觉到不对劲。
高肃陪着她走回到府里,等转过一个拐角之后,才道:“你随我回长安罢。”
云瑶一怔,问道:“为何?”
她不知道高肃又打了什么主意,但鉴于他上一次做得太过,她便追问了下去。
高肃微微地沉吟片刻,续道:“你离开长安城已近十三年,还记得你的宫侍、随从,已不多了。只要小心避开宫里的宴席,便没有大碍。陛下是不见女眷的。”
云瑶不死心地问道:“那皇后与太后呢?”
高肃笑道:“太后年纪大了。至于皇后,十二年过去,她还记得你的模样么?”
云瑶轻轻唔了一声。当初她与窦皇后交情甚浅,如今十二年过去,她恐怕当真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样子了。可……“就算皇后不记得,我的生身父亲和兄弟,总该是记得的。”
高肃脚步一顿,缓缓说道:“但你长久地留在这里,恐怕更让人生疑。阿瑶,我记得你说过,张皇后自十一岁入宫,便很少与家人来往。惠帝薨后,你一直都是居住在北宫的。”
云瑶微微颔首。
高肃打量了她片刻,道:“那你的身形骨骼,肯定与十二年前,二十五年前,大相径庭。我听闻你们女子的容妆出神入化,但不知可否将你变得黑瘦一些、衰老一些?”
他狡黠地一笑,“例如,再老十岁。”
云瑶呆愣了很久,才续道:“能倒是能的。但你一个大将军,会娶一个年长六七岁的女子做续弦夫人么?”恐怕不大合理。
“有何不可?”高肃笑道,“你擅长敛财。”
云瑶默然。
大将军因为缺钱,将自己卖了出去,确实是一个比较合情合理的故事。
假如她把自己的五官遮掩一点儿、肤色改变一点儿、腰上缠两圈变成个大胖子、脸上多一些皱纹,再加上十多年来改变的身形骨骼,旁人多半不会疑心的。哦,她还可以在鞋子里加上内增高,给自己再长个十公分。毕竟现在是西汉,她给自己穿个曳地长裙,外表完全看不出来。
世上很少有人会怀疑,两个身高差距甚大、年纪差距甚大、面容也有差距的人,会是同一个人。
思量停当之后,云瑶便将一切东西都备齐了,与高肃一同回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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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瑶此行相当顺利。
过高的个子、对不上的年纪、变化过大的身材和相貌,让云瑶有惊无险地躲过了这场风波。为了效果逼真,云瑶在觐见太后之前,甚至还用一桶凉水将自己弄感冒了,高肃很是心疼。
但沙哑的声线,成功地拯救了她与生俱来的声音。
匆匆一瞥之下,没有人怀疑她的身份。太后没有怀疑,皇后自然不会怀疑。就连那些凑趣儿的贵夫人人们,同样没有怀疑。因为当年的张皇后长年久居,见过她真容的人寥寥无几。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去边关的第三年,她的身体就被高肃调理好了。
一个是常年低血糖的小太后,一个是面色红润侃侃而谈的将军夫人,虽然面貌轮廓确实有那么一点儿相似,但这世上相似的人多了去了,谁都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她无疑是成功的,但却依然不敢过分矜骄。
三天的觐见过后,她便终日留在将军府里闭门不出。毕竟常年打雁却被大雁啄了眼的事情太多了,还是步步谨慎为好。至于有可能认出她来的那些人,则更是一个都不敢见。
等封赏过后,高肃便又带着她回到了边关。
刘恒试探地问了问高肃,是否愿意迎娶一位翁主,高肃推辞了。
一如她在卦象中看到的那样,推辞得很是决绝。
如此,便又是一世。
☆、72|54
高肃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唔,甚是古怪的东西上。它看起来像是一片破木板,上面铺了些麦秆,四角被四截短木支起来,离地大约一尺二三,像榻,但又不是榻。
屋里没有点灯,朦胧的月光从漏洞的窗子里投射下来,照在他的身上。
他身上穿着暗褐色的短打,补丁连补丁,连手脚都是小小的,顶多不会超过七岁。他动了动手指头,四肢关节处传来一阵奇怪的酸软,腹中也有一种迟钝的痛感,仿佛已经饿了许久。
他曾在塞外呆过六七年,对这种饥饿感并不陌生。
他将视线右移,看到了昏暗发黄的墙壁;视线上移,屋梁上有几个被蛀空了的大洞,蜘蛛正在那里织网;视线左移,看到了一盏已经没有油的灯,灯芯布满了灰尘,显然很久没有用过了。在油灯旁边,有一个古怪的物件:四截短木支楞着一片薄薄的木板,不过三个巴掌大小。
这个物件与他身下古怪物事一脉相承,外表破旧,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很显然,这里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与汉、晋、大齐大相径庭。
高肃撑着身体,一点点地坐了起来。
这具身体实在是太过幼小了,而且常年饥饿,力气不足。他扶着墙壁慢慢下地,在屋子里翻找起来。很快他便找到了锄具、铁铲和一套补丁缀着补丁的衣服。衣服是大人改小的,明显可以看出歪歪斜斜的针脚和反复搓洗的痕迹。很显然,这一世,他是一个简陋积贫的农家子,家里一贫如洗。
他不算一个挑剔环境的人,见此情景也不过皱了皱眉,很快便又舒展开来,继续翻找。
前身离开时,没有给他留下任何记忆,因此他只能依靠自己。
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找不到粮食,但是却找到了两把尖刀和一根鱼叉。鱼叉已经有些年头了,尖头上布满了一层灰,蒙蒙的有些吓人。尖刀倒还算逞亮,显然是经常使用的。他捏着鱼叉看了半晌,终于还是出门捕鱼去了。
半个时辰后,他在河边上点了一堆火,开始烤鱼。
十余条两指宽的小鱼下肚,他才稍稍感觉好了一些,腹中也不再那么难受了。河流在月光下泛着粼粼的光芒,宁静的小村落在月光笼罩下,显得一片祥和,偶尔能听见两声犬吠的声音。
河流的上游是一片山峦,下游则是一片开阔的腹地,在夜色里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晰。
高肃又叉了十几尾小鱼,灭了火堆,回到了原先的破屋子里。他用手指按了按那片破木板,确认还挺结实的,便躺在上面睡了半宿,梦里满是漠北风沙苍茫,一片厮杀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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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时天刚蒙蒙亮,村里的农家汉子们便招呼着下地了。
高肃推开破烂的门——那简直不能算是一扇门,连门楣都是腐朽的,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周围的邻居们看见他,都善意地笑了笑,还有一位妇人笑道:“大郎今日倒是比平日里早些,不知是要进山呢,还是要去整整你那两亩坏田?”
一面说,一面端了两个炊饼出来,塞到了高肃怀里。
高肃有些尴尬,不知该不该接。那位妇人戳着他的脑门笑道:“哎哟官人你瞧,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大郎居然见了我不吱声。我可告诉你啊,你娘和婶子我可是手帕交,就算你娘没了你也得叫我一声婶子,听到了没?你爹爹一走就是三年,你也别念着他了,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的,明白么?”
话音未落,刚刚离开的那位农家汉子忽然转过头,粗声粗气道:“早告诉你了,别叫我官人。”
“哎哎我懂,那是南边儿的称呼。”妇人无谓地笑笑,又笑眯眯地摸摸高肃的头,和蔼道,“今天是你七岁生辰,恐怕你连自己生辰都不记得了罢?唉,天可怜见的。”
农家汉子扛着锄头走了,那位妇人拍拍他的头,也走了。
高肃站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
从那位妇人的话中得知,“他”的母亲已经故去,父亲离去三年未归。“他”家里总共只有两亩坏田。所谓坏田,多半便是指不能耕作的田地。而最最令他感到震惊的,是那位妇人的口音……
那位妇人的口音,不属于从前听到过的任何一种,但是他又偏偏能听懂。
“烦请留步。”高肃忽然开口,用一种连自己也不习惯的语调问道,“敢问婶子,距离这里最近的市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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