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绽朱门》第139章


“这样最好。”李丹若抚掌赞成道,刘皇后又交待了几件闲事,叫了使女进来,吩咐点茶,两人看着湖里湖边的春景,喝了两杯茶,李丹若就告退回去了。
初夏热的有些凌利,丞相孙先忠长子孙世庆科举中给人说项,被范文浦查到,先是按下了,谁知道孙世庆心中不忿,买通帮闲污范文浦清名,被人告到府衙,很快就查的一清二楚,连孙世庆和范文浦为何交恶也查的明白,刘皇后大怒,锁了孙世庆下狱,孙先忠教子不严罢了相,在家闭门思了一个多月的过,被贬为利州路观风使。
范文浦重返相位,姜彦明和姜家诸人长长松了口气,这一场仗明里暗里不知道过了多少回手,总算搬走了孙先忠,姜家刚能喘口气,程老太太的病拖了大半年,强撑着分了家,又遗言分家不分居,就撒手走了。
姜奉德跪在母亲灵前长跪不起,痛心疾首,程老太太的丧礼风光大办,满了一月后,姜奉德侍奉母亲棺木返乡,三爷姜彦志也随父同去,直留在江宁侍候父亲两三年才重又回到京城。
秋末,朝廷的动荡已平,姜家也从丧事中渐渐恢复,二爷姜彦书不愿意呆在京城,选了秦凤路凤翔县知县,不等过年就启程赴任了,姜彦道埋头苦读,准备两年后的省试,姜彦英一心要奔赴边关,却被姜彦明强留下,要他成了亲再说,姜彦莹和吉清河过了小定,只等姜彦莹出了孝就成亲。
姜家暂时平静,可姜彦明却领了教导大皇子读书的差使,这叫姜彦明和李丹若对坐生愁肠,他们一家都系在大皇子身上,异日若大皇子即了位,姜家就是众矢之的,站的高,跌起来也重。
第一三七章光阴
姜彦明领了教导大皇子读书的差使,隔了几个月,就上书辞了礼部的差使,以专心教好这份书,李丹若也几乎闭门不出。
隔年春天,姜府除了孝,姜彦英成亲后去了永州军效力,吉清河调驻河南路,姜彦莹随夫赴任,隔年姜彦道考中二甲后,也选了外任,姜家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一般。
……
兴平元年暮春,姜府后园碧云天院内,李丹若三岁的女儿静姐儿双手撑腮,晃着胖胖的小短腿,正趴在半躺在廊下躺椅上的一个中年病弱女子身边,认真的和她说着话:“不不,花开了。”
“什么花开了?”
“湖里,白花。”
“噢,是荷花开了,好看吗?”
“好探!”
……
离碧云天不远的水阁里,两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正一坐一站在水阁里钓鱼,戴着幞头,站在水阁边上的,是默哥儿,另一个没戴帽子,用一根黄玉龙纹簪绾着发髻,坐在扶手椅上,一只脚踩在水阁栏杆上,正悠悠闲闲的看着水面上的鱼浮。默哥儿转头往碧云天方向看了看,拉起鱼钩,一边收一边冲坐着的少年道:“官家,您一会儿还得听议政,赶紧回去吧,我得去侍候姑姑吃药了,晚了母亲又得发脾气,母亲最近脾气很大。”
这会儿已经是新年号,新皇帝了,去年秋天先皇驾崩,大皇子没有丝毫异议的继了位,刘皇后由皇后升为太后,因为皇帝年幼,这庞大的帝国,暂由太后代为管理。
这是小皇帝即位后的第一个春天,姜彦明的远房姐姐、默哥儿的姑姑病重,默哥儿跟小皇帝请了假侍疾,小皇帝却一直想不起来默哥儿是告了假的,照旧揪着他不放,这会儿听了默哥儿的话,转头瞄了他一眼道:“又不是你母亲病了,还得你亲自过去侍候汤药?!”
“母亲吩咐的,错不得。”默哥儿看起来很憨厚,一边将钓杆递给小厮,一边解释道:“姑姑人特别好,她一直病着不好,母亲和父亲都很难过,我得赶紧过去,晚了肯定得罚跪。”默哥儿说着就要往外走,小皇帝扔了钓杆道:“走,我陪你看看去。”
“那怎么行?!唉!”默哥儿哪里喊得住,小皇帝跳起来,一溜烟往岸上去,边走边挥着手道:“快走,我一会儿就得走了。”
默哥儿眼波微转,没再多话,两人没走多大会儿,就进了碧云天院内,静姐儿听到声音,回头看到哥哥,两只胖胳膊撑着站起来,挥着手冲哥哥跑过去:“德德,德德!抱!”
小皇帝跳到默哥儿前面,弯腰拦住静姐儿笑道:“还有我,还有大哥哥,来,大哥哥抱。”
“大德德!”静姐儿乖巧的叫了一句,一把推开他,往后面默哥儿身上扑去,小皇帝站起来,抬手捏着静姐儿两边腮帮又气又笑道:“小妮子,就是不让我抱!”
廊下的病弱女子突然直直的坐着,眼睛闪着两团明亮之极惊喜之光,直勾勾贪婪的看着把静姐儿捏的又踢又打的小皇帝。
小皇帝逗够了静姐儿,转过身,病弱女子已经重又躺下,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幻觉。
默哥儿的孝心没能留住病入膏荒的姑姑,刚过了乞巧节,姑姑就病故了。
人来人去,浮世的繁华兀自热闹。
李丹若捧着杯茶,站在窗前看着窗的萧然冬色,一年年的日子流的太快,一转眼,静姐儿已经七岁了,李丹若转过头,怜爱的看着安静的坐在桌前临字的静姐儿,静姐儿仿佛感觉到母亲的目光,抬头看了母亲一眼,给了母亲一个甜甜的笑容。李丹若心里泛起股温暖,慢慢转过头,看着窗外,继续安静的等候。
到冬天,皇帝就要大婚了,那个幼小的孩子,长大了,他真象娘娘,锐利而不容人觊觎,李丹若轻轻叹了口气,这两年,那日渐强硬的翅膀日益要挣脱所有的束缚,不安的拍着翅膀,有意无意的亮着爪牙,这就是成长,默哥儿也是,他跟自己说的事情越来越少,他自己拿的主意越来越多,孩子都要长大,母亲都要失落。
李丹若抿了口茶,她愿意站在默哥儿身后,看着他渐行渐远,宫里的那一位,其实想的更明白,只是,默哥儿跌倒了不过再爬起来,皇帝若是跌倒了,也许再没机会爬起来,她想的很对,可成长,都在头破血流后……
时辰不早了,也该来了,李丹若仰头看了看已经斜落的太阳,转头看着静姐儿柔和的吩咐道:“今儿就练到这里,去后园玩一会吧。”静姐儿清脆的答应一声,仔细放好笔,站起来冲李丹若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气度安然,不急不缓的出了门。
李丹若心里微微有些酸楚,她的小女儿,那个天真烂漫、无拘无束的小女孩子,被她一点点约束成了一个这个时代标准的名门闺秀。放纵,在任何时候都不是长久之爱,她生在这个时代,幸福就是她适应这个时代,她不要她出类拔瘁,不要她卓然不群,不要她人见人爱,也不要她踩步至尊、留芳千古,她只她一辈子幸福,内心安宁感恩的享受一世世俗之福。
唉!李丹若重重叹了口气,所有辉煌背后,都有浓浓的痛楚与血腥味。
垂花处一个修长的人影急步而进,李丹若轻轻松了口气,来了。
十七岁的皇帝已经长大成人,虽然面容还青涩,可那神情却已没有孩童的天真,只有一片上位者的冷漠和凌利,李丹若一时有些心驰神摇,一晃已经二十年了么?李丹若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都说她保养的好……
“阿姆!”李丹若杯子抖动了下,茶水洒了一手,他喊她‘阿姆’,象小时候那样,李丹若满眼爱怜的看着一身明黄、身材高大的皇帝,如同看着另一个默哥儿,皇帝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放到一边,低头看着她,脸上那片冷漠突然崩裂开,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榻上,看着李丹若泪眼道:“阿姆,我不是娘娘生的?”
“嗯。”李丹若的神情仿佛听到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安然的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皇帝脸上先是怔神、愕然、又到不可置信、最后却是一片茫然。
李丹若侧身坐到皇帝身边,声音平和温婉:“娘娘小时候过的苦,进宫前身子受过重伤,那个时候就不能生育了,后来,有了你。”
“我的生母,她在哪里?”皇帝一把抓住李丹若的手急切的问道,李丹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仿佛小时候一般,温和的笑道:“你要是想见她,我带你去,她已经过世了。”
皇帝如木雕般呆了不知道多长时候,才缓缓抬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李丹若,看了半晌,突然失笑道:“她死了,我竟连一碗水都没侍候过她!”
“走吧,我带你去看她,她在大相国寺。”李丹若伸手拉起皇帝,如同十几年前,她牵着那个刚刚蹒跚学步的幼儿。
厚重的木门开了一重又一重,一直开进大相国寺最深最里的一间,屋子里静寂的垂着明黄的帘幔,仿若宫中的哪一处奢华的宫殿。
屋子正中,放着具宽大厚重的金丝楠棺木?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