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和他的小骨头[西幻]》第98章


按着以往的脾性,霍尔有一句“你们这是做了什么,伊莱连衣服都没换,床都来不及上就睡着了”就已经溜到了嘴边。
可他没能把它说出来。
艾伦虽然是个平常就鲜有表情变化的小伙子,年纪轻轻却总是莫名显得非常老成,像面部天生就缺几根管辖表情的神经,调动不起五官经常活动似的。
但即便是面无表情,也有“单纯的面色淡淡”和“面若冰霜”之分。
靠着自己那野兽一般敏锐的直觉,霍尔感到此刻的艾伦属于后者。
有某件令对方心情十分不愉的事情刚刚发生了,对方十有八/九正急待和他商讨,再结合对方和伊莱的姿势,这事要么是不方便当着伊莱的面讨论,要么是伊莱已经听完了全部详情,反正总归都和伊莱相关。
“出了什么事?”
事关自己的“嫡系”后辈,还能让艾伦神色不佳,霍尔已从这种种迹象中嗅出某种不对劲,他在艾伦面前浮空坐了下来,像屁股下垫着把无形的空气椅子,单手撑起脑袋,问。
前辈的姿态是有些随意的,表情却正经。
艾伦把先前与伊莱讲过的内容又更加精简的捋了一遍,说给霍尔听。
于是,才有了前辈那番严肃的“调侃”。
这一天对伊莱来说,骤然接受的信息委实太多——不管是他曾以之为荣的学院里竟“败絮”横生,对方一路追击他到深渊森林边界竟也不全是为了“清除污点,光复荣耀”,他曾满怀憧憬的度过了几千日夜的地方可能还与他双亲的失踪有所关联,背后深挖下去,没准埋藏着的还是一份带着陈年污血的纠葛……
这一切都对他来说有点太多了。
人在烦心到了极致的时候,除了彻夜难眠,辗转反侧,也还有格外惫懒,忽然间就什么也不想再想,只想先躲在安全的环境里好好睡上一觉,期望把所有愁苦烦恼都留到睡醒后再处理的状态。
伊莱放任自己靠着艾伦睡着了。
他原本也想过要再和艾伦说点什么,觉得有一打想法想向对方倾吐,然而它们却又统统堵塞在了喉头,和还没消化完全的信息凝成一个坚固的鲠,让他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艾伦没有说话,只有放在背后的手一直在轻轻拍抚,那只手就好似无形间传递了种足以催人入睡的力量,它一下一下,把微末的温暖加诸于后背,像替代了黑发青年在温声说:“好了,没事的,还有我呢。”
伊莱信任艾伦,信任这无声传达的力量。
他把自己放心交给了它。
……而和他同样承受了这等信息量的霍尔,就没这么好运了。
这位亲历过艾尔柏塔学院变革的前辈在听到“造神计划”时就眼角一跳,他刹那间险些以为自己又有了心脏,能体会到心脏上传来的紧缩感。
“……我需要借用一下你们的纸笔,艾伦。”霍尔说。
艾伦腿上坐着伊莱,一条手臂还环着对方,只有单只胳膊能活动,他便操控着风元素凝成的小气团拖出前辈要的东西,将它们呈到霍尔面前:“请。”
霍尔辨别出那是一套出产自亡灵的纸笔用具,他为后辈的贴心朝勉力对方笑了一下,尔后眉心又紧紧蹙起,在纸张上画了个粗糙的表格,把自己还能默写出的族谱部分迅速默了上去。
默写完后,霍尔对着这张表格想了想,又下笔慎之又慎地在几个名字上画了圈。
艾伦全程安静地注视着他完成这一切,没有贸然出声干扰,直到霍尔扭头又看向他,把这张不算完整的族谱递过来,他粗略扫了眼被做了标记的人名:“请问这些标记是?”
“我很不想这么说。”霍尔就深深吸了口气。
一向端正的肩膀忽然耷拉下半截,前辈没有再漂着坐,他站到了距离艾伦最近的一堵墙壁前,十分疲累似的往后方墙上一靠。
“这些是我心里有所怀疑,并且至今后人还十分活跃,经常和多明尼克神殿间有往来的族人。”
“祖父当年很生气,把我驱逐出艾尔柏塔一族,撤销了我的艾尔柏塔庄园通行权限,抹消了世家认证。”
“……但在他们接连过世后,我偶然有一次晃到附近,只准备远远看一眼庄园和学院,在触发警戒前止步走人时,我发现我的庄园通行权限仿佛是被恢复了。”
仿佛。
艾伦在心底揣摩了一下前辈的用词,他问:“那您当时是……没有继续去谨慎确认吗?”
“我没有。”霍尔答,“当时我也只是因为不小心靠得过近了一点,越过了最外层警戒线,我以为会触发警报和防御却没有,才怀疑可能是同行权限恢复了。”
“我没敢过去确认,怕自作多情,慌慌张张溜了。”
霍尔苦笑一声:“我是个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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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莱:【在睡梦中出镜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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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冷啦,最近又有点想写篇纯感情流,老夫老妻式琐碎日常,二十万字左右?
假如接档开纯感情流的话,应该会开在虫族那个预收坑里。
第106章
传闻中骁勇悍猛的英雄; 一旦剥离掉那层“传说滤镜”; 似乎也只是个比普通人要天赋更卓越些的凡人。
没有因为入选“三大传说”就有了副钢筋铁骨; 从此成为“传说之躯”。
也没有因为传称为“战神之子”,就真的有了神格,能脱离庸俗的七情六欲纠葛; 从此活得出尘又出世。
他依旧会陷在所有寻常人都会有的情感囫囵里; 会近乡情怯。
对于“被原谅”这回事,霍尔同时心存期望与怀疑,于是他最后选择了逃之夭夭。
“不去确认; 好歹还留了一份念想。”在又沉默了小片刻后,这位前辈继续说,他声音低得近乎喃喃自语; “没有着落的事,就还能时不时的琢磨一下……万一呢?”
万一庄园的通行权限是真的被恢复了,万一他真的在某位长辈过世之际被原谅了呢?
只要不去确认; 这个“万一”就能在心底长存,谁都没法把这个美好又漂亮的气泡给戳破。
它被霍尔“万一”着摆在了那里; 一摆; 居然也真的近百年都安然无恙; 成了大英雄心底继“劳伦斯究竟会不会和我重修旧好”后又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像被一根细线拴着坠在心上的砝码,不知道会不会某天突然绳子绷断,它就掉了下去。
由于无法评价前辈这鸵鸟行为是好是坏; 自觉似乎也没有评价的立场; 艾伦在霍尔说完后没有接腔; 他只当了个安静的听众。
霍尔目光焦点游离地盯着房间某处看了会,像是飞快陷入了过往回忆里。
睡着的伊莱继续埋首在艾伦肩头,对房间内有术法加持过的这场谈话一无所知。
一时间,房内便安静得落针可闻。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了。
只有不再受谁叨扰,可以自顾自发光发热的烛台还努力亮着,偶尔发出一点燃烧时独有的“窣窣”动静。
这一点平时决计无法引人给予多少注意力的响动,在分外寂静的夜里就好似被放大了数倍。
等艾伦意识到时,他已经一面调整着环抱伊莱的手臂,换了个能让对方脖颈不过分侧弯的姿势,一面无知无觉地把视线投向了烛台。
霍尔和他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
前辈焦点涣散地看着摇曳烛火,慢慢的,那两点火光终于真切映入到他眼底。
他从回忆里苏醒了。
“……这可不行。”
从回忆里醒神的霍尔似乎是小声嘟囔了这么一句,他声音放得比刚才说话时还轻,几乎和烛台发出的窸窣声融合到一起,然而艾伦还是轻易捕捉到了它,正为前辈这话有些疑惑,接着,就看见霍尔长长呼出一口气。
对方把靠着墙壁半晌的身体直起来了,方才有坍塌趋势的肩膀也重新调整板正。
霍尔仿佛是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在晚辈面前流露出颓唐一面不太好,想立即恢复以往的精神模样,在短暂闭了闭眼后,他竟给了艾伦一个已经和“苦涩”基本不搭边的微笑:“差点让你看了笑话,抱歉。”
艾伦就不知道是该先为霍尔难得正色说出的“抱歉”惊诧,还是先为对方前半句话摇头。
短暂权衡过半分钟后,他优先选择了后者。
“您不用对我道歉。”艾伦说。
然后他迟疑了一下,想了想,决定继续把真实想法说出来:“您听过许多回伊莱的烦恼,虽然偶尔看起来行事随性,但实际上每次给出的关键性建议都行之有效,您给过我们很多帮助,假如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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