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将宠妻手簿》第284章


周公公赶忙走到洪熙帝的跟前,悄声提醒道:“皇上,血流了不少了。”
再磕下去,人怕是要废了。
洪熙帝依然没有说话,甚至于任何的表情变化,只冷眼看着地上那个不住狠命叩头老妪,神情漠然的仿佛那不住以头抢地的不是人,而是个毫无生命的东西。
甚至于连东西都算不上。
周公公再不敢多言,只能退到一旁静静等着。
许久后,当那一块地周遭的一片也已经被鲜血染红,重老太太不知是体力不支亦或者是血流多了头晕所致歪倒在旁昏迷后,洪熙帝方才开了口,“来人,泼醒。”
这话中透着无尽的寒意,饶是一心巴望着重老太太没有好下场的梁氏,听了后也不由得愣了愣。
很快一盆水就被端了进来。这水是刚从井里打上来的,虽然如今天气热了,可是深处的井水也依然寒凉。
洪熙帝指了指昏倒的重老太太,端着水盆的御林军就抬手将水泼了上去。
一盆过后重老太太竟是没醒。
洪熙帝再点了三个和先前那人一同去打水,第二次四盆凉水同时泼下,重老太太方才悠悠转醒。
刚开始她头昏沉沉的有些不太清醒,待到浑身打了个冷战后方才忽然明白过来自己身处于什么境地、面对着什么样的人。
因着连泼五盆,屋里已然聚集了太多的水,那些水在重老太太的身周往四处蔓延,不多时大半个屋里的地面就都湿了。
“说罢。”洪熙帝的鞋边也沾了水。他却毫不在意的未曾理会,只看着重老太太,“当年你是如何得知阿瑶之事的。”
梁氏猛地抬头看了洪熙帝一眼,又惊疑不定的转头去看重老太太。
重老太太虽然头脑昏沉,意识却尚还比较清醒。她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瞒下去也是徒劳无功。倒不如将事情讲出来,也免得为了逼问而用刑。又或者,免得自己血溅当场。
是的。
在这个时候,被在被泼了冷水后,她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女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倘若不即刻将实话说出来,她都没有把握皇上震怒之下会不会即刻让她命丧当场。
即便她肯磕破了头,却不代表她想死。
重老太太努力回想着,回想起那年的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那天她去金水畔散步,看到有个相貌姣好的十六七岁的姑娘正倚靠在河边的柳树下休息。
这女孩儿的长相和京城人不太一样,皮肤白皙,五官深邃。她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相貌,不由就多看了几眼。仔细观察下,她发现小姑娘脸色不太好,好像十分难过。
“你怎么了?”她走到那边问:“可是哪里不舒服?”
小姑娘会说京话,但是京话中掺杂着异域的口音,听着十分怪异,“我病了,大夫说水土不服。红奴给我去买药还没回来。”
她的女儿和小姑娘差不多大。想到自己的女儿在外地病了怕是也十分的孤立无援,她就问过了女孩儿住着的客栈名字,将人送了回去。
“臣妇看她病了,”重老太太道,“就将她送回了客栈。”
“然后。”
“然后臣妇回了金玉桥,”重老太太的嗓子开始发哑,话都要说不出来了,“却在那个桥上看到了一个人。”
西疆女儿热情活泼,感激她送自己去客栈,所以在去客栈的路上,曾经开心的和她说了自己将要见的那人的样子。
“他啊,眼睛很好看的,不像我们那里的人眼睛那么大,是凤眼,斜斜的上挑很漂亮。”
“他高高的,不像我们那里的人那么壮实,有些瘦,但是很好看,也很有力气,能抱起那么大的一块石头,还能抱起那么高的一棵树。”
“他懂的东西很多,会念很多很多的诗词。啊,他弹奏曲子也很好听,我记得他有个曲子最是擅长,叫什么,什么高山流水?好像是这个名字。”
重老太太停在了金水旁,身子半遮在河边柳树后,静静看着金玉桥上翘首以盼的太子。
太子有一双很漂亮的凤眼,斜斜上挑着,像他的父亲。
太子擅长音律,一曲高山流水京中无人能敌。
太子自幼习武,力气比寻常男子要大上不少。
太子高高瘦瘦很是儒雅。
最重要的是,太子前段时间去过西疆。
重老太太的心狂跳了起来。她知道,自己恐怕知晓了个十分重要的事情。
而且,是个旁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重老太太从回忆中猛地惊醒。
屋中静寂一片。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自打那一句“却在那个桥上看到了一个人”后就什么也没说。
她也没法再说。
众目睽睽下,这样的话题中,这样的情形里,她是断断不能提到自己看到的是谁。一旦说了出来,她就完了,重家也完了。
不过,洪熙帝并不需要她讲完。
他看着屋子四周唯一残留的那一点烛火,眸色深幽面容冷肃。
“甚好。”他缓缓点点头,闭了眼,“甚好。”
虽然不过简短的四个字,周围的人却从那话语里听出了隐忍着的极大的痛苦和哀伤。
只是这样的痛苦不过一瞬就已经消失不见。再开口的时候,帝王的话语中只留有威严与果断。
“带她下去。”洪熙帝道:“送入宗人府大牢,朕需亲自审问,谁也不许探视。”
周公公忙问:“倘若皇后娘娘——”
洪熙帝的声音猛然拔高,语调愈发生冷,“朕说了,说都不许探视!”
周公公半个字儿也不敢多言,躬身往后退去。
身姿笔挺的御林军儿郎走上前去,押了重老太太出屋。
谁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原先那么体面的一个人,竟是在众人的眼底下以这样狼狈的方式出了屋子、出了院子。
所有人都诧然的看着这一幕。
紧接着,梁氏、荷珠也依次被扣押下去。
屋外跪着的众人不曾起身。明明是暑天里了,大家却浑身打着寒战,汗水湿透衣背。
重廷川朝屋外某处点了点头。
那里是另一拨御林军。他们之前将老太□□排的围住院子的人尽数擒住,如今又分出了人手来将院子里的丫鬟仆妇尽数扣押。
洪熙帝在这个屋里静立了会儿。透过大敞的房门,他看着屋外黑沉沉的天,沉默半晌,最终举步前行,慢慢出了屋子。
香蒲院瞬间清净了下来。
重廷川看了看着空旷的院子,长腿一迈跟了上去。
因着要处理后续的诸多事情,等到重廷川再次闲下来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
可即便如此、即便天那么晚了,他依然坚持着回到了国公府。只因那里有人还在殷切的盼着他回来。他知道,他不会去,她心里不踏实。
郦南溪一早就得了消息。在重廷川来到国公府后就让万全和她说声,今儿会晚点回来。她在晚膳后便一直捧着书等他。后来熬不住了,生怕自己太过疲累会影响到孩子,就披了衣裳歪靠在榻上歇息。
现在月份大了,身子重,晚膳睡觉的时候总是浅眠。
因此,刚一听到门轻微的吱嘎声响,郦南溪立刻就醒了过来。借着屋里独留的一盏昏黄灯光,她抬眸朝着屋门方向看了过去。不出意外的,瞧见了那高大的身影跨进屋内。而后,他转过身去,将房门重新闭合。
“吵醒你了?”重廷川走到榻边将她搂紧怀里抱了下,又快速松开。在她额上轻吻了下,他转到净房里洗漱。
待到重廷川复又回到屋里的时候,郦南溪已经起身。此时屋里点了几支蜡烛,显得更为亮堂了些。
“怎么样了?”郦南溪上前握了重廷川的手。因着刚刚洗漱过,他的手上还残留着水的些微的凉,在这样的热天里倒是不显得突兀,反倒有种让人心静的凉意。
重廷川并未即刻答话。他扶了她慢慢走到椅子边,扶了她坐好,在才拖了一把凳子挨着她坐了。
“还好。”他简短说道:“老太太和老太太皇上不许旁人审,都关在了宗人府的大牢,旁人暂且押在了刑部。明日会有人去梁家。”
说到这儿,重廷川顿了顿,“陛下说这事儿我不易多管,让总统领来处理。”
郦南溪看他神色冷凝,就微笑着劝他,“陛下不是不相信六爷。应当是怕六爷为难罢。”
两家毕竟是重大太太的娘家,且梁大将军待重廷川很不错。重廷川无论怎么做,怕是都要惹人诟病。
——手段狠戾的话,怕是有人会说他冷酷无情;倘若有半点儿温和的话,又有人说他顾及着亲情行事不够妥当了。
对他来说,左右都是个为难的差事。
重廷川知晓洪熙帝的好意,只不过这事儿从头开始就是由他参与其中,如今乍一将它交给旁人去做,心里头终究有点不是滋味。更何况这事儿还与于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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