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浪漫的男朋友》第47章


因内心深知,见到自己哭,不论此前受了多大的委屈,遭受了多么不公平的待遇,承受了多么粗暴的对待……亲人会以最快的速度站到自己身边,以抚慰、以踏实、以公正、以安全、以宠溺,以信任、以温暖。
那一刻,听到洪喜的声音,便有这样的感受。
知道不论发生什么事,只要有他在,就会给我这么多。
是的,一样都不会差,只会更多,不会少。
我哭得哽咽,只是叫:“洪喜,洪喜……”
他被我吓坏,顾不上怄气,焦急地问:“如心,你哭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是不是湛澈那王八蛋欺负你?信不信我……”
“洪喜,市医院,”我抹掉眼泪蹲下来,“刚才我爸打电话说我妈晕倒了。”
“好好好,你别慌,阿姨平时身体那么好不会有事的。别多想,我马上过去跟你会合。”
原本止住的泪水因他这话失控,将小齐紧紧拥在怀里,我哭得更大声:“我在妇产医院,如意,如意在分娩室,快生了。”
他沉默几秒:“我知道了。如心,别慌。”
他说:“别慌,如心。”
*4*
上午十点二十五分,如意顺产,是个男孩,重七斤三两,她不顾我和小少的反对,起乳名为“大圣”。
大圣肉嘟嘟,面部水肿,几乎看不到眼睛,像足了潘羿。
小少没到医院就被洪喜赶出来跟我会合,我才知道,湛澈的大学同学是这里的海归院长,他之前存着私心早早跟湛澈要了联系方式,为“童奇奇”打点好一切。房间是位置最好的VIP产房,住院加月子中心一条龙服务,环境宜人,居然还带露台。冰箱、婴儿床、婴儿游泳池、厨房……应有尽有,配了一名护士,一名育儿嫂,二十四小时服务。
价格自然贵得令人咋舌。
有没有家属在,都能被照顾得舒舒服服的,更何况还有个看一眼如意就神魂颠倒的小少在。
以往看电视剧,每每有单身小哥放着身边的万紫千红不追,一门心思往单身妈妈的火坑里跳时,我都会破口大骂编剧傻,真把观众当傻子啊。那得多缺心眼的人,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即便他要追的那个人是我妹,我依然坚持这样的看法。
追你妹啊。
可小少振振有词:“我们每天跟那么多人擦肩而过,街道、地铁、公交车、高楼大厦里,甚至洗手间……有更多交集且还彼此喜欢的,有多不容易,我喜欢她,是因为她是她自己本来的样子,而不是大家认为她和我在一起,她配得上我,应该是什么样子。也许你看到的是,她哪里配不上我,因此为什么我们不适合在一起。而我想的却是,为什么她可以那么好,我要怎样才配得上她。”
我哑口无言。
“她很聪明,脑子极灵活,很独立,不小鸟依人却同样有别人无法具有的女人味。虽然有时说话有些呛人,其实是相对的,别人对她客气,她懂得礼尚往来。如果仅仅因为她是单身妈妈,我就彻底放弃了我对她的喜欢,那我得多傻?”
这说的是如意?
我找了个借口说要回家,如意产后虚弱得开口都费劲,却没忘记叫住我:“姐,不许告诉咱妈,我不想让她知道。”
她一直念着这事。
不想见到我妈。
时时刻刻。
往外走的步子顿住,我握着拳,等的就是这话,原以为要过几天她才说,没想到这么急。
小少强行把我拉出去。
“如心姐,等几天再说行不?她刚生完,不是生气的时候,算我求你。”
谁规定生气还分时候?
真要冷静、克制到懂得发泄生气要分时候,那还生个屁气,只能说明那件事不重要。
嘴里愤愤骂着,却也知道他说得对,压抑着怒火出了医院门口,看到接我的洪喜,走过去时脚一软,并没有像偶像剧里女主扑到男主怀抱,而是整个人直接栽在地上,刚好趴在他脚下。
他不忘揶揄我:“行这么大的礼,咱俩谁跟谁。”
一点也不好笑。
我正在生如意的气。
她说不想见到我妈。
不想让我妈知道,她已经是外婆,有了一个肥嘟嘟的小外孙。
我不该迁怒如意,可她说出那句话时,只想扇她几巴掌。是,你满意了,看,你的心愿,已经达成。
做了很多可怕设想,心脏病、脑出血、糖尿病、阿尔茨海默病……
分娩室里,医生用油布擦完新生儿身上的血称重,隔着玻璃窗,洪喜打电话向我转述医生的诊断书:病毒性脑膜炎。
这是一种由多种病毒引起的中枢神经系统感染性疾病,患者多为老人和儿童,会引发神经精神症状,如心脏骤停、意识障碍、癫痫、幻听。最可怕的,是病毒会造成全身性疾病,病毒不同,症状表现亦不同。
“医生说恢复比较缓慢,”洪喜说,“多数人能恢复,但少部分有后遗症,比如听力、瘫痪。及时治疗成功率为90%。”
“那我妈……”
“放心,阿姨已经在重症监护室,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高烧未退昏迷中,刚刚做了骨刺、脑电图、核磁共振,肺部有些感染。呃,有点尿血。还在找病灶,看是什么引起的。”
赶到医院时,我爸站在ICU的外面,手扒着玻璃,正踮脚朝里张望。病床上躺着的,正是一听见她说话我就心烦的许一芬,此刻戴着沉重的呼吸机,没有意识。
鼻子一酸,我踉跄着扑到他怀里。
从如意跟他要钱说买卫生巾,BRA、内裤开始,我们便几乎没有这样亲密地拥抱过。我只想哭,躲在他的怀里,大声地放纵地哭出声,他轻拍我后背,“如心,别哭,你妈过两天就能醒。她已经在医院里了,咱们好好听医生的话,肯定能治好。”
他把病情说得这么简单,是想让我放心。
也许我没来时,他已经躲进洗手间哭过了吧。
“嗯,一定能治好。”
一定。
洪喜不敢看我,叫了大户送我爸回去休息。
但我爸执意要见如意,说着“毕竟是生孩子的大事”之类的话,我连威胁带恐吓,怕他见到后无法掩饰我妈的病,等出院再过去,总算说服他。
匆忙赶来的大户神情憔悴,脸上有伤,斜着颧骨至右眼,大半张脸乌青。脖子上还被挠了几道,长长粗粗细细,已经结痂。
我爸吓一跳:“怎么搞的?”
“没事,嗨,没事。”他搀我爸上汽车,又把洪喜叫过去小声叮嘱一番。我努力保持着以往跟洪喜说话时的语气,故作轻松地问道:“嚼什么碎舌头,还不让我听?”
“能有什么,”洪喜低着头,“怕我跟你说,被笑话呗。”
“到底怎么了?”
“我像出卖兄弟的人吗?”
我弹他头:“不像,你是。”
“他那点事,你还不知道。说也奇怪,”他也尽力维持着以往和我沟通时的样子,“不知道哪个吃饱了撑着的人,分别给原配和二奶快递了照片。据说二奶之前一直以为他单身。得,两头都在闹。尤其原配,还跑到他单位大哭大闹,更在二奶公司与二奶大打出手……他现在是有家没法回,又是公务员,碍着他爸的面子,单位领导只建议他把私人事情处理完了再来上班。”
我愤愤骂了句“该”,突然想到湛澈说起的报复大户的事情,倏地闭嘴。
很是心虚。
是……他做的?
“别人的事情你少管,”洪喜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见我看着他,匆匆别过脸,“阿姨的病,你不要太担心。我已经给北京的医生朋友打了电话,他说目前的医治方案基本是对的,去了北京也差不多。所以先等等看,效果不明显,再考虑转院。”
从早晨到深夜,时时刻刻陪伴我的,还有忠心耿耿的小湛。
在ICU外面走来走去,盯着床头挂着的“许一芬”名字的病号牌,无数次期待着她能从床上坐起来,想象着她把我全身上下数落千百遍,而我,只想宠溺地看着她,说真好呀,妈妈,再多说一些,我想听你讲话。
再多说一些呀。
*5*
飞机落地后湛澈打来的电话我没有接到,随后收到他的很多条微信。
——很抱歉我没有陪在你身边,如心,很抱歉。
——需要来洛杉矶治疗吗?我可以找最好的医生。
——阿姨福大命大,绝不会有事。
——等我,我会尽量早点回去。
——马上要谈事情,如心,不忙了回我。
——还是不要回了,照顾阿姨更重要一些。
——切心,你在做什么?我很想你。
……
按键上的字刪了又按,按了又改,是假装坚强告诉他我没事,事情一定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还是直接告诉他此刻我的悲观和无助更好一些?
我犹豫再犹豫,不想骗他,又没有心情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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