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岸说得对,御桓已经死了,被一把火烧死了,是他执念太深,才会如此痛苦。
是他画地为牢,才会活该一辈子走不出去。
刚跟御桓签订契约的时候,他并不待见这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男子,总是穿着水绿色的长袍,挂着惬意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毫不在意。他从没提过自己的家人,单单不知道他究竟哪儿来的,就像从云朵里变出来的一样。
一开始,他们没有地方住,就窝在一个小山村村口的破庙里躲雨,单单腿上被涂有失魂药的箭射中,动不了,御桓每天都上山帮他采草药,再磨成泥敷在伤口上。
单单不爱搭理他,他也不恼,总是笑眯眯地和他说话,没得到回应也没关系,自言自语也挺好。
单单一度以为这个人脑子有问题。
“你腿上这伤怎么来的?”
终于,在御桓孜孜不倦地尬聊下,单单懒懒的抬了抬眼皮,说道:“被附近的村民打的。”
“他们为什么打你?”
“因为我把他们的果子和家畜吃光了。”
“……”御桓沉默了三秒,“哦,该打。”
“……”
嘴上说着该打的御桓,敷药的动作却没停,单单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可你这么厉害,怎么会被村民打伤?”
“被算计了。”单单咬牙切齿道,“人类就是阴险狡诈。”
“喂喂,不要一棒子打死一船人啊。你瞅瞅我,我也是人类。”
“嗯,你尤为狡诈。”
御桓:“……”
第三天,单单的腿稍微能活动了,御桓笑眯眯地宣布,他身上的盘缠用光了,所以,他们得去村子里赚钱,不然都得饿死。
“为什么要赚钱?”单单理所应当地说,“直接去村子里抢好了。”他用尖尖的爪子剔了剔牙,“你想要吃猪肉还是牛肉,老子给你搬十头回来。”
御桓保持着僵硬的微笑:“闭嘴,起身,跟我,进村。”
于是,单单就莫名其妙地站在了街头。
他此刻是人形,手里被塞着一个铁碗。
“……”他深吸一口气,“你不会要告诉我,所谓的赚钱……是乞讨吧?”
“怎么会,像我们这种有骨气的人,怎么能干出乞讨这种事?”御桓眯着眼笑。
不不不…不妙不妙不妙……这个眯眯眼一定是想算计我!
单单刚往后退了一步,就听御桓说:“我们是来卖艺的哟。”
卖艺……
卖艺?
卖艺!!!
“这没比乞讨好到哪儿去吧!”单单怒摔碗——想我堂堂【盛世】灵兽,世间御灵师趋之若鹜,谁要是收了我哪个不会好吃好喝款待着,你他娘还叫我当街卖艺?混蛋,我不要面子的啊!!!!
他这碗一摔,恰好吸引了路过的村民,所有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绿衣服的眯眯眼乘机喊到:“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里有百年难得一见的特技表演咯!”
单单:“……”我要杀了他,谁都别拦我……
“你们会啥子特技?”村民中有人发问了。
“嗯……”御桓抠了抠下巴,“我身边这位兄弟会在空中翻跟头。”
“翻跟头有什么稀奇的?”
“他能翻一百个不落地哦。”御桓大言不惭道。
“哇塞!真的假的?!”
单单也转头:“真的假的?”
御桓耸肩,用唇语道:“不知道啊,你试试呗。”
你试试呗……
试试呗……
试呗……
呗……
单单一把揪住御桓的衣领在他耳边低吼道:“我也是要面子的,我才不会干这种事!”
话音刚落,他的肚子就“咕噜”叫了起来。
御桓:“你肚子叫了……”
“我知道!不用特意点出来!!!!”
看客不耐烦:
“喂…我说…还演不演啊?”
“不演我们走了啊!”
御桓握着单单的手温柔道:“人生在世不就混口饭吃,是食物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面子!”
“咕噜噜~~”
于是,五分钟后,单单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在空中翻一百个跟头的体验……
一边翻一边听到周围掌声雷动,叫好连连……
他有点开始怀疑人生了。
又五分钟后,御桓抱着满怀的钱币:“看,这不就有钱了吗。”
而单单早已蹲在墙角,头上阴郁一片,“滚……让我静静……”
后来,御桓给单单买了烤羊腿,单单第一次吃到熟食,惊为天人,从此爱上了这玩意儿。御桓坐在他身边也吃得很欢乐:“靠自己努力得来的食物就是比较香。”
单单:“你他妈都努力啥了?!!!”
吃饱喝足,两个人捧着大肚子,在墙根下晒着午后的太阳。
“对了,你还没有名字吧?”
“名字?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怎么不需要,没有名字,别人怎么知道你是谁?”
“我不在乎别人。反正我从来都是一个人。”
“现在不一样了。”御桓转头,如水一般的绿眸子直直望着他,“你有我了啊。”
你有我了啊。
这句话伴着清风,飘进他耳朵里。
有种奇特的感觉。
“你就叫单单好不好?”御桓挠着头想了很久。
“难听死了……”少年脸上有点红红的,他觉得是太阳晒的缘故。
“单单。”
“嗯?”
“看,这不是适应得很快嘛。”御桓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手法温柔得几乎要让单单失了神。
他真的太久太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第16章 离家出走
从回忆中醒来,被子有点湿,单单很尴尬,拿袖子抹了抹,装作没发生的样子。
御桓啊御桓,如果说这世间的柔情共十分,你就占八分,你叫我名字的那个午后占一分,剩下的一分让天下众人去平分吧,我也不在乎。
“吱呀——”门开了。
有人缓步走进来。
单单闻到食物的香味,以为是侍女,就轻声说了一句:“放那儿吧。”
那人顿了顿,紧接着,是盘子接触桌面的声音。然后那人走了过来,在床边坐下。
这时单单意识到,这不是侍女。
下一秒,被子被掀开,宋霖的脸出现在眼前。
单单眨眨眼,有些疑惑,他来做什么,这时候他不是应该守在阿洛身边么?
而且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坐在我床边?
嗯……
空气中飘着诡异的沉默。
单单:……他老盯着我看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伸手摸了摸脸,又看看宋霖,心想还是主动开口聊点什么吧。
不然怪尴尬的。
“那啥……阿洛怎么样了?”
“冥河正在给他治疗。”
单单点点头:“你呢?”
“我?”
“你不是也受伤了么。”
“你担心我?”
“……我……咳,就是顺口问问……”
宋霖望向窗外即将泛白的天色:“过了今晚,我就没事了。”
过了今晚?
也就是说,五月一日一过,他就会恢复灵力?
“宋霖,我能问你个问题么?”单单皱着眉头,“为什么五月一日你的灵力会尽失?”
宋霖平静地望着他:“小兔子,你知道么,在人类世界的法则里,秘密要么用钱买,要么用另一个秘密来换的。”
单单心中“咯噔”一声。
半晌,小声道:“我没钱。”
“那就用你的秘密来换。”
“我……我也没什么秘密。”
“我不介意你说说自己的来历。”
“我就一普通兔子,没有惊天动地的来历和过往,实在是说不出什么。”
宋霖眼里似乎有什么光,一下子灭了,
眼前的少年哪怕坦诚一次,他都可以放下芥蒂更相信他一些。
但是他到现在都不肯说一句真话。
他们之间注定不能彼此信任。
良久,他伸手,轻柔地摸了摸单单脑袋:“罢了,不管怎么说,这次谢谢你。”
单单躲开:“谢什么?”
“并不是冥河让你来找我,是你自己执意要来的,对么?”
单单挠挠头:“差不多一个意思啦,冥河担心你,又要看家,我刚好身体里有你的血器,方便找到你,就顺道过去一趟,没什么,好歹你也投喂了我大半个月,虽然没签订契约,我也当你是半个主人。”
“只是因为如此?”宋霖问,“所以,不管是谁,只要给过你吃的,你都会对他这么上心?”
“……嗯。”单单垂眸不敢看他,“我是一只有良心的兔子。”
宋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随即换上另一种的语气:“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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