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娘子状元夫》第67章


杜和听她一口一个国公爷,心里发酸,讪讪道:“其实,那些看守咱们的人根本不是小爷的对手,我反手一击就能打昏他们,但打昏了又能怎样?避火的高墙足有两三人高,我倒是能试着翻过去,可你呢?”
罗绮玉心中一凛,怕杜和要抛下自己,谁知他却叹气道:“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龙潭虎穴吧!”
算你还有点良心。罗绮玉想笑,却强忍着,不想在杜和面前露了情意。
漆黑一片,倒也正好,让她藏下这隐秘的喜悦,埋在心里,连自己也羞于直视。
“等等!”杜和突然高叫,又觉得声音太大,赶紧捣住嘴,转为小声,“不能留你一人……不如咱们来个反间计!”
罗绮玉不解道:“什么反间计?”
杜和道:“我一会儿假称要去方便,一出地窖就打昏看守,随后藏匿在院中,你去和丁谓说我逃跑了,在最危险的时刻,人总是会在乎最重要的东西。你观察丁谓最先让人查看什么地方,咱们约定在假山后留记号,你告诉我,我去探探。”
罗绮玉忐忑地说:“你为了查丁家的阴私,连命都不要了?”
杜和道:“否则你以为晏恩公带人抄家时,丁老贼能让咱们完好无恙地出去吗?我这也是拼了,找一个垫背的,死了也不亏!”
罗绮玉叹气,学着他的话,道:“依了你吧,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龙潭虎穴!”
杜和粲然一笑,可惜罗绮玉也看不见他此刻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却说丁谓有一位故交,姓王名钦若。
论才华,他是当之无愧的奇才,流传百代的北宋四大书之一的《册府元龟》就是此人主持编纂的。
论人品,当初和丁谓同谋构陷忠良寇准的正是此人,只此一事便足以令人印象深刻,其余不堪之举就无须再提了。
小人以利聚,他和丁谓本来就是名利之交,如今丁家遭殃,他本该明哲保身、装聋作哑,顺顺利利混个一两年,等到致仕方可,可世上的事本就是连三代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被王钦若和丁谓陷害过的何止寇准一人,之前的翰林学士杨亿、枢密副使马知节等人都曾受过他们的排挤,此辈人大多早已故去,其子孙听闻当今圣上要重新纠察丁谓的罪行,便相约一同进京申诉父辈的冤情。
如此一来,少不了牵连王钦若,他已是个六十岁的老人了,一心等着回乡颐养天年,近两年收敛了许多,没想到被人翻出旧账,看来“旧友”丁谓的这片烂摊子,他不想帮着收拾也不行了。
王钦若毕竟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有总领百官之权,消息第一等灵通,抢先一步将赴京上诉的杨亿、马知节等人的遗属阻拦在城外,一并□□起来。
却说时序进入腊月,北风越发紧,自应天到国都汴梁的运河上已结了零星浮冰,雪不下则已,下了便十天半月不化,官道上的赶车人缩着脖子,咒骂这鬼天气。
应天知府晏殊接到了回京诏书,带着范仲淹等一众僚属沿着盘山玉龙般的官道风尘仆仆地返京。他和范仲淹共乘一车,夹着绵絮的木板车壁也挡不住多少风寒,两个人依旧是厚重衣服,怀里抱着炭炉取暖。
“入京后,我向官家举荐你,陈述你过往的政绩。你之前上呈御览的万言书颇得圣眷,为官十余年,也该到你大展宏图的时候了。”
晏殊平静地说着,掀开帘子看了看车外飞逝而去的景色,走了六天五夜,终于到了汴梁城外。
任是谁听说要被举荐,都会欣喜,只是在尊长面前,不好喜形于色。
可范仲淹却笑了,他这一笑,晏殊不由得感叹:“这样好,见惯了官场里的皮里阳秋、不动声色,你能在我面前笑出来,到底是有一份坦然。可你这一笑是为了什么?”
范仲淹赧然,“不瞒晏相公,其一,居高位才可匡大义、展心胸、移风俗、易时事,岂是龌龊于弹丸之地所能比拟的?其二嘛……学生家境贫困,京官俸禄高一些……”
两人皆大笑起来,晏殊道:“好好好,便为了一这番‘剖肝沥胆’之言,咱们也该下马饮上几杯。”
于是,命车夫勒马,寻了个路边酒舍,点了一锅飘白髓的热羊汤,七八样荤素卤菜,就着烫好的眉寿酒,一气吃喝下去,驱散了满身寒意。
弯腰弓背的店掌柜来续酒,晏殊问道:“眉寿酒可是汴京丰乐楼的名产,你家这个可是真的?”
掌柜一听是个行家,点头哈腰道:“酒曲都一样,工艺也一样,丰乐楼窖藏了五年,我家这坛可在后院埋了八年,年年用好松针封土,官人您尝尝,味道也不比大酒楼的差,是不是?”
晏殊大笑道:“我问他一句,他倒卖起乖来!”
掌柜见他有意玩笑,越发谄词令色道:“官人看不上咱家的劣酒,还有一个穷汉窝在窗下受冻呢,小的这就把这不上台面的玩意儿灌给他,还能救人一命!”
晏殊回身往窗外瞧去,果然有个身披破袄的少年人缩在墙根处发抖,对那掌柜道:“快叫他进来暖暖,别冻死了人。”
掌柜开店是为了赚钱,管他是叫花子还是贵人,横竖有人付账就好,从善如流地把那僵住的少年提进来,往土炕上一放,小厮掰开嘴喂了两杯热酒,少年青白的脸上才慢慢腾起两团血色,也知道挣扎着爬起来,二话不说吞下一碗泡着烩面的羊汤,显然是饿极了。
他正吃着,掌柜用巾子擦净了他的脸,原来是个十四五的少年,眉目倒也清秀,指头也纤细,不像是农户家长大的,瞧他用皲裂的手捧着汤碗狼吞虎咽的样子,着实令人心疼。
“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太冷天跑出来?”范仲淹坐到他身边,问道。
那少年虽冻饿至极,却也懂礼数,囫囵着抹了把嘴,开口回答,声如洪钟,“晚辈是建州浦城人。”
建州浦城就是现在的福建浦城县,和汴梁相隔相隔十万八千里。
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原来,他就是杨亿的幼子杨纯,随着兄长杨纮上京为父亲平反,却被王钦若的手下拿住,关在城外一户闲置的民宅内,已有五六天了,幸而杨纯年纪轻、身量小,寻了个空当逃出来,想入京给官府报信,却在山林里迷了一宿的路,找到这间酒舍时已经奄奄一息了。
晏殊算是王钦若的老对头,一听便心生愤懑,道:“还有这样的事?别怕,你随我进京,一定救你兄长出来。”
杨纯瞪着清亮的大眼,道:“还要给我爹爹昭雪!”
和杨亿同朝为官,晏殊自然知道此人秉性纯良,也怜悯他的遭遇,爱屋及乌,拍着杨亿遗孤的肩头保证道:“定然给杨公昭雪,快再多吃些,再让掌柜给你烧水洗澡,换身体面衣服,咱们这就进京去。”
晏子钦知道族叔近期要回京,早就派人在城郭外守着,一旦发现晏殊,立即快马通报,是以晏殊的车马才进城门,晏子钦已经从衙门赶过来了。
将晏殊迎回衙门,亲自奉上茶水,可晏殊却似乎有些不买账,睨了侄儿一眼,倒是范仲淹里外为难,笑着周旋几句。
不消说,晏殊还记恨着曲院事,偏偏这回得以回京,还是得力于曲院事在太后面前提了几句,被“仇人”救了一回,他心里能不窝火?
因为对曲院事爱不得、恨不得,连带着看晏子钦的眼神也不一样了。自从见到叔父,晏子钦一直觉得叔父把自己当做某种奇怪物体来研究,审视中带着别样的兴趣。
“行了,你也别忙前忙后了。”晏殊拦下了正要给他斟茶的晏子钦,又道:“让你见个人吧。”
说罢,他指了指堂下,一个满脸倔强的俊秀少年走了出来,脸颊被风吹得通红,衣着朴素,看上去和小厮们没什么不同。
那少年正是杨纯,晏殊让他把进京伸冤却被王钦若阻拦的事讲给晏子钦,晏子钦闻言,问道:“你当时被□□在何处?”
杨纯是外乡人,也说不准,只是形容了一番,说那房子在一片杨树林外,一座正院,两座跨院,青砖灰瓦顶,门前有块镇宅的石敢当,院外栽了一圈榆叶梅,枝子赛人高。
晏子钦听后,派了两个汴梁本地的衙差去郊外搜寻,另外准备亲自去找王钦若,拖住他,为营救争取时间。
晏殊却拦住了他,道:“你和王钦若差着辈分,恐怕他要压你一头。我和他还有些交情,不如我去吧。”
晏子钦十分惊讶,他一直以为叔父不待见自己,谁知竟主动伸出援手。
晏殊依旧懒得看侄子一眼,却拍着他的肩头道:“为国为民,殊途同归,这点担当还是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
已替换~
☆、第60章
我可以不同意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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