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春归》第89章

一路由丫鬟领着过了垂花门，而后一路往北院而去。
沿着抄手游廊一直往东走才是老祖宗住的地方，老祖宗年事已高，如今常年住在为自立，很少会出来，老人家想要清净，但是又希望能有人陪着。
如今年纪大了记性也慢慢越来越差了，前一刻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转眼间便会忘得一干二净。
“老祖宗如今年纪也到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待会儿四夫人和几位小姐若莫要诧异。”带路的嬷嬷小声提醒道，而后又笑道，“老夫人念叨您和十八少爷好些天了，其他事老祖宗都没一会儿便忘得一干二净，就这事她记得最清楚不过了！”
“多谢！”余氏微颔首，她对老夫人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她初见的时候，那时候老夫人的身子骨还很硬朗，头脑也清新的很。
“参见老祖宗！”众人朝着上首的老人一福礼，老人已经七十多岁，头发已经都白了，一口牙齿也掉的差不多了。
看见他们进来，混浊的视线似是没有焦距，只直直地朝他们看过来，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看他们这些人，半晌才慢悠悠地问道：“这些人是。。。。。。？”
“老祖宗您不是都念叨好几天了嘛，今儿一早还问起老奴呢！”一旁的嬷嬷抬高了声音吼道。
“颉哥儿？”是颉哥儿回来了啊，老祖宗似是恍然，睁开浑浊的眼一一打量着傅瑜锦几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此事可笑且可悲
“老祖宗，颉哥儿还在外头，一会儿和几位太爷一起过来。”余氏学着那嬷嬷的样子高声回道。
“哦，老三都回来啦，回来了好！回来了好！”老人看着余氏微笑颔首，余氏毕竟是大家夫人，哪里能像下人这般放得开，就算是大声说了，老夫人也只听了个含含糊糊，只以为是傅阁老也跟着一块儿回来了。
“老祖宗！”说话的是一位五十几岁的夫人，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织锦褙子，摇头失笑又看向余氏，“让十三家的见笑了，等过几日习惯就好，现在老祖宗就这样。”
“四婶说的哪里话！”余氏恭敬地一福礼。
老祖宗下首坐着三位老夫人，说话的这位是四老太爷的夫人，旁边穿着暗红色褙子年纪相仿的是五老太爷的夫人，对面年纪最长的那位便是二老太爷的夫人，看着六十上下，一身暗紫色褙子，和两位妯娌坐在一块儿显得老态了许多。
虽说傅家这边日常开销都是各过各的，但是府上的一些事务还是得有人打理，大老夫人早些年便已经去了，如今这府上当家的便是二老夫人。
“都是自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大伙儿都坐下说话。”二老夫人笑着招呼，一旁的丫鬟忙端了小杌子上前，“十三家的，到这就是回家了，可不兴这么拘谨！”
“多谢二伯母！”余氏一福礼，而后端坐在小杌子上，傅瑜锦几个小辈自觉地站在她身后。
“想来这一路也是辛苦了，瞧着几个姐儿都瘦了！”四老夫人面色和善地看着傅瑜锦几个，“颉哥儿还那么小就长途跋涉的，也太难为他了！”
都已经有好些年没见了，哪里有能知道这胖了还是瘦了，不过是客套话罢了，余氏也不以为意，笑着回道：“劳四婶挂念，一路还算稳当，不辛苦。”
二老夫人看向余氏接口道：“稳当便好，这姑娘家出门在外也甚不方便，很多地方也要注意，你是做长辈的自是要多费些心！”
“二伯母放心就是！”
二老夫人微颔首，又道：“我们傅家是数百年的世家大族，自不是那些后起之秀能够比拟的，身为傅家子弟自是该更严苛地要求自己的一言一行，出门在外这彰显的便是我傅家的家风，万不可落了我们傅家的名声，几个小辈年纪小不懂事，就要你多提点了！”
“侄媳明白！”
“你的教养我自是放心的，几个姐儿教养的也是极好的！”二老夫人说着眼光却一直望着傅瑜锦的方向。
若是此前还不知道二老夫人的意思，此时傅瑜锦再瞧不出来那就真是蠢了，余氏教养的自是好的，这里不是余氏教养的可不就只有她一个。
不过这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有些时候她真的觉得很是搞笑，明明做错事的是周渊承，但是如今却一个个都来指责她的不是。
傅瑜锦毫不示弱地回视着二老夫人，这件事上她自认问心无愧，一双凤眼看着二老夫人眼中是不弱于她的气势，看得二老夫人微微有些愣神，回过神来再看，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罢了，暗道自己想太多了。
“哼！”二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却也不再多言。
自打出了傅瑜锦的事情，无论什么时候出门总会有人来打听一二，她们几个的老脸都丢尽了，几个姐儿的都不愿意出门，老家这边众人对她没有怨言是不可能的，这会儿见到自是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
傅瑜锦只当不知道，她倒是纳闷了，难不成自己就该忍气吞声，就算被人当傻子一样戏耍了也不能做任何反击，那才叫有世家小姐的风范，那才叫大家闺秀的典范，那自己倒是宁愿不当这世家小姐。
左右不过是因为傅家人，自己都是一副她做错了的样子，别人家的自然也觉得傅瑜锦做的过了，这样一来看热闹不嫌事多的人反倒是更多了，傅家这群人自然便更觉得傅瑜锦丢了傅家的人。
这真真是一件可笑又可悲的事情！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变得微妙了起来，再这样微妙的静谧中，一个小丫鬟躬身走了进来：“启禀老祖宗，老夫人，四位老太爷来了！”
老祖宗虽说在上首坐着，其实已经微眯着眼快要睡过去了，她其实和傅府这一支只能算是族亲，但是因为她早年失了丈夫，又只有一个女儿，女儿出嫁之后便只剩下她一人，族中怜她便一直留在了本家府上。
左右不差这么一个吃饭的，便一直当她是长辈孝敬着，但是老祖宗却从来不管府上的大小事务，就算是早年还很硬朗的时候就不管，现在就更加不会管事了。
是以丫鬟问话时只躬身对着二老夫人，二老夫人微颔首，而后上前唤道：“老祖宗，几位老太爷过来了！”
老祖宗只微真开眼，瞟了她一眼，复又闭上了。
此时一行人已经进了花厅，为首的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后面跟着三位老者，跟在这四人身后的便是傅允叔几人，之前来迎他们的傅允贤也在。
傅瑜锦和傅瑜婉几个都诧异地看向周渊言，傅家老宅这边的几位不认识他，但是傅瑜锦她们都是清楚的，周渊言一个外难怎么会进了内院，这是什么情况，就算是再看重也不能乱了规矩。
就连余氏都一脸讶然地看了眼周渊言，而后询问的目光看向傅允叔。
傅允叔无奈的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几位老太爷是什么意思，但是既然是几位老太爷的意思自是有他们的道理。
此时上首的老祖宗微微睁开眼，朝着几人看了一眼，而后又闭上，当大伙儿以为她没什么反应的时候，老祖宗却突然睁开了那双浑浊的眼睛，而后艰难地支着身子坐了起来。
原本一直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此突然有了力气一般，伸手抓过一旁的拐杖，颤颤巍巍地起身。
“你这是要来接我走了吗？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致死你都不会再来见我一面了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敢孤身赴黄泉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老祖宗这唱的又是哪出，二老夫人忙起身扶了她：“老祖宗，您这是怎么了？”
老祖宗抚开二老夫人的手，拄着拐杖一步一步颤颤巍巍地上前，一双眼睛已经真不开，却仍想努力地看清面前的人。
傅瑜锦似乎能从她那双几乎看不见的眼中，看到闪烁的泪光，还有那满腹的委屈。
她不知道这位老人身上以前有过怎样的故事，但是此时的她那股哀伤感染了所有的人，淡淡的弥漫开的悲伤。
老祖宗伸手抓了周渊言的手，在中人愕然的目光中伸手抱住了她，一个佝偻的老人，此时仿佛一个孩子般无助：“你怎么现在才来接我，我听你的好好的活着，你不来借我我不敢一个人走！”
黄泉路上何其荒芜，魑魅魍魉四处横行，没有你的陪伴，这一路如何走下去。
一众人都有些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看着老祖宗还有一脸不知所措的周渊言，不知怎得傅瑜锦看着他此时这番窘态，突然觉得很是好笑，伸手虚掩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