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依舅在》第42章


这也是老秃鹰犹豫再三,没把看见本领传授给他的原因之一。在出海那五年间老秃鹰就想明白,要是这崽子来当他的关门弟子,那必定事半功倍。朗毓学仨月的东西,他一个月甚至更短就能搞定。可惜这小哑巴没有颗热情的心,纯粹是为了学而学,对所有技艺一视同仁,不偏爱不讨厌。老秃鹰不喜欢这功利态度。
朗毓就不同了,他要深钻一件事儿时就什么都不顾了,那真是茶不思饭不想,一头扎进套里死活拽不出来,非得琢磨透不可。而且他也不是死学,懂得灵活机变,遇到瓶颈喜欢自己先走走歪门邪道,走得对不对两说,反正每天热情似火,要是让他研究对了一件事儿能高兴好半天。
老秃鹰对朗毓鬼灵精怪的头脑又喜欢又头疼,总抄近路容易走火入魔啊,基本功不扎实还是不行滴。
也不知道那老秃鹰给小浪儿灌了什么迷魂汤,胡愧槐拄着腮帮子想,这小子现在连晚上也不对他动手动脚了,每天早出晚归见不到人,恨不得住在老秃鹰的小破屋里。
盛夏时节的某天下午,所有人昏昏欲睡时,朗毓紧张兮兮地叫醒了小舅舅,一言不发,拖着他往老秃鹰的院儿里走。
到那儿一看凤把头也在,朗毓顿时更紧张了,主要怕丢人。
“你就当他是颗大白菜,”老秃鹰瞧见朗毓额头上的滚滚汗珠儿,不由得白了眼不请自来的凤小子,“咱们今天只是简单过两招,不必太当真,输了也不丢人,毕竟你小舅舅练了这么多年,他要是赢不了你才丢人呢!”
哟,胡愧槐被小浪儿塞了把木剑,心说这是要比武啊,小浪儿的剑法可是他亲自教的,这蠢徒弟想打赢鬼师父,怕是痴人说梦吧!
他懒怠地整理了一下呼吸,没把小浪儿的严阵以待当回事儿。
凤把头还搁一旁挑拨离间:“阿槐呀,你让着点儿朗毓,给朗毓留点儿面子,别让他和他师父太丢人。”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朗毓,拿出你平常训练的劲儿,跟他死磕!”
凤把头蓦然一乐:“您刚才不是说不必太当真么,现在又要死磕,到底……”
“你闭嘴!”老秃鹰狠狠地说了句,“开始!”
天杀的小舅舅越长越美了,朗毓秀出那把沾满红墨水儿的木镰刀,想着这红墨水儿沾到小舅舅哪一处才最好看呢?话不多说,提镰直上,小舅舅虽然面上不当真,真动手时也不让着他,两方先试探着过了几招。胡愧槐的眉头率先蹙起,只因小浪儿的步法和以往大不相同,身形动作看起来颇为怪异。
朗毓再次主动出击,按照老秃鹰的教导果然勾住小舅舅的木剑,心下狂喜,以为一招得手,正待一记右勾镰直取小舅舅后颈,不成想小舅舅持剑的右手一松,木剑轻而易举地换到了左手,朗毓收力不及蹭蹭倒退,赶忙看了眼师父,意思是人家也会左右开弓?咋办?
老秃鹰恨不得自己冲上去,“看我做甚!他就是使个调虎离山,你没看他又换回右手了吗?继续上啊!”
胡愧槐觉得老秃鹰这话另有玄机,果不其然待小浪儿再逼近时突然眼前一花,他木剑剜花躲开朗毓的左镰,一柄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右镰又凌空而至,再次取他的后脑!
“早啦早啦!”老秃鹰急得直跳脚,“告诉你要出其不意,你还没缠住他兵器,怎么能先露后招?眼下你露底啦,不要跟他缠斗,速战速决!”
朗毓点点头,咬紧牙关打起十二分精神,可每每与小舅舅贴面而过,都能瞧见小舅舅那一脸迎风招摇的微笑。
左右夹击了不起啊?胡愧槐心说,你以为就你会使左手?
朗毓身处战局看不清形势,旁观的俩人却看得一清二楚,胡愧槐有心陪朗毓练招,并没使出全力,可即使他有心相让也够朗毓受得了,主要是在体力方面朗毓确实和他差一大截,缠斗的越久朗毓破绽越多。朗毓自己也倍觉吃力,因此手中的招式完全乱了阵法,偶有出彩的两三招也被小舅舅不急不缓地挡回去,实在是练得少不够娴熟,跟他小舅舅拼了两刻钟,最后输的落花流水,把镰刀一丢,两眼淌泪,哭着喊着找爷爷:
“爷爷,爷爷您救救我啊——”
老秃鹰越看越气,干脆转身回屋,院儿里的胡愧槐和凤把头面面相觑,听到里面恨铁不成钢的骂声:“早就让你练基本功,你不听!让你给老子脚绑沙包挑水跑步,你非说练那玩意儿长不高!你看看你输的这个熊样儿,你再看看人家,人家像逗弄小狗儿似的逗弄了你半小时,气儿都不喘,你再看看你,你是要开锅了吗喘得这个厉害?顽劣不堪,愚笨至极!”
朗毓:“呜呜呜~呜呜呜~”委屈死了!
当金黄的麦穗被果实压弯脊梁,在瑟瑟秋风里弯下腰来,当绯红的枫叶在枝头跳跃,与迤逦的晚霞相映成双,朗毓终于打赢了小舅舅,尽管只是这一次,但小舅舅在他发威那一刹那露出的惊讶表情,和木剑落地时发自真心的笑容,令朗毓高兴地抱起老秃鹰大转三圈儿,又捧着亲娘的脸狂亲不止,嘴里那嘹亮的喊声顺着秋风一路滚下田野:“我赢啦!我赢啦!我打赢小舅舅啦,我终于打赢小舅舅啦!”
院子里的众人笑声一片,朗毓捂着砰砰直跳的小心肝儿站稳,又瞧见小舅舅眉眼弯弯的笑容,不由得再把心脏捂紧了些,走到他面前犹疑问:“我赢了?”
小舅舅欣慰的点点头,摘去朗毓头顶的落叶,轻轻扣了扣他的胸口。
朗毓嘿嘿笑起来,当晚回到家又听到一个好消息——晚饭后,亲娘面色凝重地对他们说:“唉,有个事情要跟你们讲。”
朗毓放下碗,因为白天的胜利到现在还有些腿软,“啥事儿?”
亲娘一手抚上肚子,“咱家要过一段时间的困难日子了。”
朗毓转着黑溜溜的眼珠儿说:“我没有闯祸,我最近都很乖的!”
亲娘捂着嘴巴直笑,又看了眼丈夫才说:“你是没闯祸,是你爸闯祸了。”
朗毓觉得亲娘这神情不像是出大事儿,难不成在逗他们玩儿,他看了眼小舅舅,见小舅舅盯着亲娘的肚子,便也去看亲娘的肚子,看了半天才说:“亲娘诶,不怪儿子打击你,但是你胖了好多!”
“去,真烦人!”亲娘拿粉拳捶了他一下,又扬起小脸儿,“我这不是胖了,啧,也不对,胖也应该,毕竟我现在身怀六甲,多了这么两坨肉球,能不胖嘛!”
“啥啥啥?”朗毓拧着眉头一迭声喊:“啥玩意儿?您再说一遍?”
“人家都说你聪明,我看你笨死了!你娘亲我怀孕了,这里,”她指着肚子,“有你俩弟弟,说不定是妹妹,还说不定是龙凤胎,唉,要是妹妹就好了,再来俩小子可真要把咱家吃穷了!”
朗毓对着亲娘的肚子痴呆半晌,面部表情有点儿抽搐:“弟弟?妹妹?还俩?”
朗权栋坐在一旁也痴痴呆呆地憨笑,很自豪的说:“嗯,俩!现在四个月,要不是你娘在田里干活儿时摔了一跤托船医来看,你娘还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呢!”
这心也真够大的!朗毓心情有点儿复杂,说不出高兴还是失落,杵着腮帮子忧愁地思忖片刻,突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也就是说,以后这俩孩子也得管我小舅舅叫舅舅?”
余月凤闻言诧异地和丈夫对视一眼,对朗毓的疑问有点儿哭笑不得:“你不担心这俩弟弟抢走你爹妈,倒是先担心他们抢你小舅舅?小浪儿,你是不是应该深刻反省一下,你把我和你爹放哪儿了?”
朗毓轻蔑地哼了声,摆摆手道:“我才不担心你俩将来会偏心这俩崽子呢,都多少年了,你俩一直偏心!我都习惯了。我在咱们家一直是弱势群体,势单力薄,好算我小舅舅这两年对我好一些,结果又来俩崽子,要是连小舅舅也偏心,那我在咱家不倒数第一了?没人疼没人爱?我天,我天,惨死了惨死了!要不你们现在大发慈悲,让我和小舅舅出去单过吧!”
“去!”余月凤又好气又好笑的拧朗毓的脸蛋子,嘴里振振有词:“你小舅舅才不跟你出去单过呢,在家你还欺负他,让你俩出去单过更把他欺负的没边儿了!你就乖乖等弟弟妹妹出来,到时你俩一人抱一个,你小舅舅嘛,照顾孩子有经验,你嘛,也体验一下你小时候多烦人!”
朗毓眼前浮现出一个小圈圈,在那个小圈圈里,他和小舅舅的胸口分别挂着个小布兜,小布兜里揣着俩嗷嗷叫唤的小豆丁,一边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农活儿,一边还要分心给小豆丁喂奶,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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