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第790章


他几乎也要发狂了。
目光依依不舍,打量她的神色。
秀眉紧皱,云鬟咬着唇,满面白里泛红,眼神晶莹闪烁,忍痛,怯羞,惧怕。
她从未有这般脆弱楚楚的姿态,跟平日里的清冷淡然,判若两人。
一一“别怕。”
赵黼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带着颤:“阿鬟别怕……嗯……”
尾音难以克制地变成了一声令人意乱神迷的轻哼。
他恨不得能捧她在掌心上好生呵护疼爱,然而这般熨帖,无以言喻,以至于让他开始放平所有的胡思乱想,只顾追随身体的本能,或者亘古的本性而为。
如扶摇直上,如迎风而起,如踏波嬉浪,如傲啸长空。
失了分寸。
云鬟的手不知要放在哪里,起初搭在龙椅的边沿,却因他的连动而握不住。
模糊间手指抚过那雕刻的龙纹,黄金冰冷,龙形残酷,群臣上朝议事的地方,天底下最至高无上的所在。
然而她竟在这里……
不能信。
起初那股锐痛,清醒地让她想起前世那回,可是那次对她而言,宛若垂死。
然而,然而这一次,却是向生。
泪不由自主地沁落,云鬟咬牙苦忍,祈祷一切快些结束。
但又怎能小觑此人的能耐?越发变本加厉,有增无减似的,无休无止,令人濒临失控。
她本不欲在赵黼面前失声痛哭,却在他搅扰而生的疾风骤雨中,忍不住哭叫出声。
一缕鲜血滑落,在那金色底座的龙椅之上蜿蜒,将雕工精致的黄金龙身也涂得血红醒目。
金銮殿外,依旧风狂雪啸。
门口两名内侍道:“你听见什么声响了没有?”
另一个道:“风实在大,竟似虎啸一般。”
“如何还像是有些哭嚷之声?”
“胡说,谁敢在宫内随意放声大哭?不要命了不成?”
正说话间,忽见一列禁军从下面匆匆经过,两人伸长脖子打量了会儿,又道:“咱们大舜,也不知将怎么样呢,先是恒王殿下跟太子殿下相继出了事,偏偏皇太孙又被辽人拐了去。这倒也罢了,横竖还有静王殿下在,谁知今晚上差点儿又出了事。”
另一个道:“方才换班来前,我可也听说了,东阁里有些变故,又加上雅韵殿失火,小世子可在里头呢!如果真的有个万一,我们大舜……啧啧……”
“说的是,若真是那样儿,皇太孙又人在辽国,人家大辽人强马壮的,再加上皇太孙,我们这儿……可是国将不国的了,想想就觉着吓人。”
两个人低低窃窃说着,叹息了一会子,心中黯然。
风雪更急,底下那队禁军已经越了过去,两人缩起脖子:“这场风雪又大,我们在宫内倒还使得,外头那些贫苦人,不知又要冻饿死多少呢。”
“出了人祸,可别再有什么天灾了。”
“若太子殿下还在就好了,那可是个极好性情的人,若是他登基,必然有好日子呢,如今……谁又知道会怎么样……”
说到这里,耳畔忽听得幽幽呜咽似的声响,如泣如诉,若有若无。
内侍们对视一眼,扬首转头地四探,又听了会儿,竟似是从身后的金銮殿内传来。
两人顿时色变,面面相觑,正要说话,忽听得“砰”地一声,眼前一团光灿灿地,映的各人脸上都也明亮一片。
内侍们吓得忙都抬头看去,却见是重重宫阙之外,不知是哪里放了一束烟花,那五彩斑斓的烟花腾空而起,蓦然绽放,刹那间万点金光璀璨,就仿佛在瞬间有许多金星一涌而出,滴滴点金,当空洒落。
两人都看呆了,一时均忘了言语,也忘了方才听见的那些异状了。
一门之隔,在金銮殿内,高高地龙椅之上,赵黼紧紧地搂着怀中人,汗自颈间滑落,沿着锁骨往下,没入凌乱微敞的衣领之中。
身子仍在微微地战栗,窄腰也依旧绷紧,是个蓄势再发的姿态。
低头在软玉酥香的脸上亲了两口,正欲动作,忽然望见云鬟发髻上那斜插的金簪,因为方才的狂浪而有些歪斜,摇摇晃晃,几乎要坠下来了。
他的目光下移,看到颈间的如月珮。
皎洁的玉白,因被汗水濡湿,晶莹滑腻,如细雪反光。
赵黼微震,想起一事。
盯着云鬟泛着薄红微汗的脸,真真是面若桃花,又似染着绯色云霞,一改她向来的冷清素淡,绮丽绝伦。
赵黼探臂入怀,摸到一物。
在她耳畔亲了口,赵黼道:“阿鬟,给你个好东西。”
云鬟已有些神志不清,眼皮都抬不起来,又哪里知道他将做什么,模模糊糊听见,还当又要折腾。
虽知难以逃脱,仍是徒劳挣动了一下,喃喃告饶。
耳畔是赵黼轻笑了声。
云鬟觉着半边身子略凉。
紧接着,臂上又微微一紧。
有一样东西,似冷似热,竟箍在她的右边手臂上。
云鬟毫无精神去打量究竟是什么,抬一抬眼皮都觉艰难。
赵黼望着眼前所见,心动神冶。
此时此刻,在云鬟如玉无瑕的臂上,赫然正戴着萧利天曾片刻不离身的、属于萧利海的玉宝镯。方才赵黼将她颈间的如月珮摘下,浑然天成地镶嵌在那欠缺之处。
清辉泛泛的雪肤,柔美纤妙的玉臂,戴箍着澄金闪烁、宝石璀璨的臂钏,有一种近似妖冶的艳瑰华丽之美。
“砰!”
烟火腾空,门扇上灿然影动。整个金銮殿浸没在明光之中,就如云兴霞蔚,朝阳初升。
第510章
这一夜,本是万家同欢的时候,在九重宫阙里,却是惊险万分,几乎所有人都彻夜未眠。
雅韵殿外,聚集了足有宫内一大半儿的人,专门处理灭火事宜的水龙队,禁军,宫女,内侍,群声鼎沸,奔走如蚁。
原先火借着风力,大有灼烈蔓延之势,足足烧了一个时辰后才有些缓和,又因雪重,加上水龙队紧急救援,侥天之幸,那火才慢慢熄了。
其他众人便聚集在雅韵殿外,收拾整理残局。
后,据水龙队的统领侦查报说,在殿门口以及里间各处发现有泼洒过桐油的痕迹。
而就在先前,当赵黼从火场中抱着小世子宏睿出来之时,正王妃同几个宫人飞奔而来,两个人几乎擦身而过。
赵黼并未在意,口中兀自嚼着一团雪来压制那烟火气,顺势往旁边随意吐了口。
他身着禁军服色,衣裳又被火烤烧的狼狈零落,满面染着尘灰。
沈舒窈又着急往回赶来,故而冷眼一看,只当是个寻常禁军。
只在赵黼啐了一口之时,沈舒窈察觉他动作不羁,无意扭头看去,却见虽然面容模糊,但那双眼却仍如寒星冷彻,记忆深刻。
陡然之间便认出了是赵黼。
脚下猛地顿了顿,沈王妃只觉冷意从心底陡然升起,不由地脚下趑趄,竟往前狼狈地跌跪过去。
仓皇里双手撑在地上,双膝亦同时跪地,厚厚地积雪随之溅飞些许。
沈舒窈浑身颤抖,无法动弹,死死地垂着头,只顾盯着眼前地面上那一片令人目眩心慌的白。
身后的宫女嬷嬷们急忙过来抢着扶住。
赵黼见如此,才冷冷地回头瞥了一眼。
却见王妃被众人架着起身……仿佛也要转身,却忽然又看见前方火影之中的静王抱着世子宏睿。
当即,沈舒窈撇开众人,飞奔往那一处去。
赵黼立在原地,见沈舒窈跑到静王身边儿,急切地举手要接宏睿。
不知怎地,静王却反而将宏睿抱紧了些,并不交付给她。
沈舒窈的手探出,却又僵在了半空。
燃烧着的雅韵殿前,两个人便这样对面而立,彼此相视。
远远地,赵黼淡淡地回首,信手又往口中塞了一把雪,踏着那满地琼瑶洒然自去。
是夜。
皇帝寝殿之中。
赵世因先前咳血,正有一大帮子太医围着,奉汤侍药,不时查看。
龙榻旁边,是静王侍立,小世子先前被抢救出来后,赵世亲看了一回,又听静王说了当时的情形,听说赵黼只身闯入火海相救的种种,暗暗拧眉,眼神暗沉。
此刻早就把小世子交给了奶嬷嬷带着,已经哄睡了。
静王往下,是白樘等六部尚书,左右将军,骠骑将军等朝中重臣,一字而立,肃然等候。
除夕夜,团圆夜,这些人却有家归不得似的,在皇帝的寝殿内生生地守护了大半宿。
先前宴席散后,众人本是要出宫的,只将到宫门处,便被内侍紧急召回。
其中并不见沈相。
先前宫中饮宴,沈正引也并不在列,只因早数日前,沈正引便称病,皇帝便叫他自在府中歇养,不必操心朝政。
等赵世缓和了会儿,便由王治扶着起身,扫了一眼在列诸位,道:“你们可知,先前东阁内发生了什么?”
群臣早就有些耳闻:雅韵殿起火,东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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