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子帝》第358章


韩孺子慢慢坐起,张有才更加不满,觉得那两人打扰了陛下休息,韩孺子招手,对张有才说:“你们两个去休息吧。”
皇帝的声音有气无力,张有才不放心,又不敢违命,只好应声是,慢慢退下,孟娥走得比他还快一些。
张有才一关上门,崔腾马上道:“陛下别在意,东海王是在瞎说,我父亲不会那么容易上当,必然有把握才会北上救驾。”
东海王本想用沉默与微笑表示不屑,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道:“是啊,崔太傅有把握,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晋城只怕连块城砖都留不下。”
崔腾怒视东海王。
韩孺子道:“东海王说得没错,援军固然要等,可是也得做好万一的准备。”
“万一?什么万一?”崔腾没理解。
东海王摇摇头,“万一匈奴人找到攻城办法,陛下得想办法逃出去,哪怕是只身逃出去,也是楚军的胜利、匈奴的失败。”
“对对,是得想个办法。”崔腾连连点头。
韩孺子想得却更远一些,“无论如何,我不能落入匈奴人之手。”他仍然感到头晕,可是有些事情他早已想好,不会改变,“如果能逃出去,当然最好,如果不能,我需要有人将遗体彻底毁掉。”
崔腾张口结舌,注意到皇帝连“朕”都不说了。
东海王更是惊讶,也忘了称呼“陛下”,说道:“匈奴人不会杀你的,他们顶多要挟更多的财物与土地,大楚承担得起。”
韩孺子重重地喘出一股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崔腾道:“不说玉碎的事,先说说怎么逃出重围吧。”
韩孺子正要开口,刘介进来,轻声道:“陛下,我把太医叫来了。”
“嗯?”韩孺子不记得自己曾经传召太医。
刘介也不做解释,转身叫进来一名随行太医。
太医一进来就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是什么也没说,向皇帝磕头,起身诊脉,韩孺子太虚弱,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
太医反复诊脉,偶尔抬眼看一下皇帝,半天也不说一个字。
刘介向东海王和崔腾发出暗示,让两人离开,崔腾不太情愿,东海王却很识趣,悄悄走出房间,崔腾只好跟上,刘介也出屋,轻轻关上房门,只留皇帝与太医两人。
太医是随行官员之一,任职太医院,经验丰富,等屋里再无外人,他挪开手指,起身退后几步,跪在地上,说:“微臣浅见,以为陛下是中毒之症。”
“中毒?”韩孺子一惊。
太医沉默片刻,回道:“而且是与当初的思帝以及镛太子遗孤一样的毒。”
第三百二十三章 蹊跷
太医对自己的诊断很有把握,当初太后调查中毒事件的时候,他正是参与者之一,“陛下是不是时时感到困倦,但又睡不踏实?体虚无力、食欲不振、易出汗、脚趾微麻……嗯,这都是初期症状,陛下会越来越疲惫,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可有医治之法?”韩孺子问。
太医跪在地上回道:“如果是在京城,有办法缓解症状,然后再慢慢医治,晋城缺医少药,微臣不敢轻下断言。”
韩孺子嗯了一声,如果太医院有办法解毒,当初的思帝和后来的镛太子遗孤就不会死了。
他现在很容易走神,听说自己中毒之后,只在开始时一惊,念头逐渐转到别的事情上,这时在仔细回忆镛太子遗孤的模样,依稀记得那是一个胖胖的小孩子,与英王有几分相似,更多的细节却想不起来了。
他努力回忆,好像这件事非常重要,全然忘了近在眼前的危险。
太医抬头看了一眼皇帝,小声提醒道:“陛下。”
“嗯……”韩孺子的思绪回到了现在。
“陛下前几日还登城观战,说明中毒不久,下毒之人必然还在城中。”
“下毒者也能解毒?”
“很有可能。”
“太后认定崔太妃是主使者,好像也没什么用。”
“崔太妃当然不会制毒,当时她带进宫的一名侍女才是毒药的来源,据说是什么南方‘鬼山门’的弟子,这名侍女当晚就被处死,很可惜,如果能让她说出毒药的配方……”太医摇摇头,突然发现自己关注的方向不对,急忙磕头。
韩孺子根本没注意到,他现在只能想一件事情,而且不能思考太久,但他的判断力依然敏锐,“传刘介。”
“是,微臣还是给陛下开一张方子吧。”
韩孺子点下头,表示同意,但他没想吃药。
太医退下,刘介进来。
韩孺子差点忘了叫中司监进来的原因,盯着他看了一会才说:“你猜到这是中毒?”
刘介跪下,“陛下的症状与当年的思帝十分相似……”
“可你没有马上说。”
刘介磕头,“我没有把握,所以要请太医来诊断,而且孟姑娘一直在陛下身边……”
“她要杀朕,用不着下毒。”
很多时候皇帝身边只有孟娥一个人相伴,以她的身手,可以轻松杀死皇帝。
刘介只是磕头,不再多说什么,事实摆在那里,承不承认全看皇帝的态度,而不是他的劝说。
韩孺子的思绪又在飘散,“先这样吧,反正一时半会死不了。”
思帝与镛太子遗孤都是中毒一月之后逝世,韩孺子出现症状才两天,而且他也急不起来,身体的虚弱直接带来精神上的疲惫,就像那些活了太久而又疾病缠身的老人,进入了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阶段,这不是洒脱,只是疲惫。
刘介突然失声痛哭,顿觉不妥,强行忍住,退出房间。
不知何时,琴声再度传来,韩孺子自觉头脑清醒不少,于是小睡了一会,再睁眼时,张有才在给他擦汗,东海王、崔腾站在一边,正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什么时候了?”韩孺子问,发现琴声已经消失。
“午时刚过,陛下吃点东西吧。”张有才道。
原来自己没睡多久,韩孺子强撑着坐起来,肚子里一点也不饿,摇摇头,不想吃东西,盯着东海王和崔腾看了一会,又左右瞧了瞧,没有发现孟娥。
“陛下。”崔腾突然跪下,声音里带着哭腔,“妹夫,你可千万不要出事,我妹妹在京城等着你呢。”
韩孺子笑了一下,觉得皇后是那么的遥远,好像是上辈子认识的人,“不是说了吗?过几天就好。”
“陛下的样子可不像……”
张有才忍不住道:“你们还是出去吧,让陛下休息一会。”
崔腾只好起身,一步三回头,东海王道:“陛下安心养病,我刚才出府问过了,诸将都说匈奴人的攻城之具毁掉之后,大营后退十余里,看样子数日之内不会再攻城,他们是要用晋城吸引楚军前来救援。”
韩孺子点点头,晋城暂时无忧,至于各地援军,他已经没法考虑了。
东海王和崔腾也住在王府里,出了院门,崔腾止住脚步,转身严肃地对东海王说:“咱们得做点什么。”
“你会治病?”
“不会。”崔腾一把抓住东海王的胳膊,“但是陛下的病有点蹊跷,我不信任那些太监,你比较聪明,想个办法弄清陛下到底得的什么病、怎么得的病。”
东海王挣脱崔腾的手掌,冷笑道:“连你都看出蹊跷了……”
“我没你聪明,但我不瞎。”
东海王仍然只是冷笑,崔腾左右看了看,远处有几名侍卫在来回巡视,他压低声音说:“你就别胡思乱想了,陛下若是有了万一,也轮不到你当皇帝。”
东海王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不懂这个道理吗?没有陛下,晋城就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小城,匈奴人发起狠来,一天工夫就能攻破,咱们这些人不是死就是降,朝廷听说消息,立刻就会从京城的宗室子弟里选出一位新皇帝,当然轮不到我。”
“那你还不快想办法?”崔腾急切地说。
“别急,我这不是正在想嘛——你去找太医,弄清楚陛下究竟得的什么病。”
“你不跟我去?”
“嘿,有我在场,太医打死也不敢透露半句,你是陛下的舅子……快去快回。”
“你呢?”崔腾不太放心留下东海王一个人,怕他暗中使坏。
“别管我,一个时辰之后在我的屋子里见面。”
两人在王府大门外分头,崔腾去找太医打听情况,东海王拐弯来到仪卫营。
营里空空荡荡,大部分仪卫和权贵子弟都被派去守城,只剩少数卫兵,看管一批特殊的“士兵”。
韩孺子宁愿将不可信者留在身边,所以随行队伍中不仅有东海王,还有谭家的男子,都被编在仪卫营中,有时候也充当旗手跟随皇帝,大多数时候却被软禁起来,唯一的优待是不让他们上战场。
东海王来见谭冶、谭雕兄弟,他必须弄清一件事。
所谓军营其实也是王府的附属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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