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子帝》第5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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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陛下亲征,别人即使猜到敌酋心怯,也不敢出战。”东海王佩服得五体投地。
入夜之后,楚军撤往函谷关。
行军途中,樊撞山才发现肋下血流不止,原来是受伤了,“嘿,无耻之徒,不敢明面射箭,却以暗箭伤人,我当时把箭拔掉,过后却忘了。”
韩孺子率军奔往京城时是急行军,撤回时却是正常行军,沿途桥梁、道路都不破坏,两座城池也都留人驻守,并且设立大量哨所,监督敌军动向。
韩孺子猜对了,准确地说是赵若素猜对了,敌军果有怯意,锋头一过,没有再来追击,只是专心围城,在外围建立大量壁围,看样子是要采取守势。
函谷关守将崔宏得知京城的消息之后,亲率全体将士,出城三十里相迎。
皇帝这一战绝非大胜,更没有解脱京城之围,却令楚军士气大振。
韩孺子向崔宏下令,在沿途险要之处设立临时关卡,以木石阻道,也做出防守之势。
奇招毕竟是奇招,只能偶尔一用,想要打败敌人,还是得步步为营。
进入函谷关,脱下战甲,独自坐在屋子里,韩孺子才感到全身虚脱,手心冒汗,连心跳都变快了。
他根本没有连日来表现得那么镇定与自信,派樊撞山出击完全是迫不得已,敌军胆怯,他与别人一样意外,阵前对东海王说的那番话,倒有一半是临时想出来的,而不是事前的深思熟虑。
无论走到哪里,有几本书韩孺子总是带着,其中之一就是太祖本纪,他颤抖着双手随意翻开一页,逐字读下去,慢慢地心中踏实,手也不抖了。
太祖的每一次死里逃生都更像是运气,但太祖有一个本事,能承受得起坏运,也能担得起好运,不骄不馁,一遍遍地东山再起。
书中掉出三页折起来的纸张,是造反之书《淳于子》仅剩的三页,里面记载了太祖韩符的一段故事,声称他曾向豪侠低头。
韩孺子一直没明白这个故事里的含义,今天却别有一种感觉。
“太祖也会害怕。”他喃喃道。
房门打开,张有才进来,笑道:“陛下,瞧我在军中发现了谁?”
韩孺子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张有才身后的人。
孟娥竟然来了,身着宿卫士兵的盔甲,脸上抹灰,很难看出原来的样子。
“皇后派我来的。”孟娥说,“陛下打了一场硬仗。”
“这才只是开始。”韩孺子很高兴自己克服了心中的恐惧,也很高兴看到孟娥,“围困京城的敌酋不是神鬼大单于本人,但他会来的,等他一到,才有真正的硬仗。”
第五百二十四章 守城无计
由京城通往函谷关的道路,少半被敌军占据,多半由楚军控制,临时壁垒一座接着一座,哨所林立,无数双眼睛盯着路上的一切,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要命仍然一路潜至函谷关城门外,才被发现。
“带我见皇帝,我有前线的消息。”不要命全身血迹与尘土,嘴唇干裂,眼中布满血丝,身体瘦骨嶙峋,像是刚从地下爬出来,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
士兵们大吃一惊,层层上报,最后得令,将这人送往临时行宫,皇帝竟然真的认得这个叫“不要命”的怪人。
不要命得到了很好的招待,吃了一点食物,洗了澡,换上新衣服,本来还想让他先睡一会,不要命摇头,“让我先跟皇帝说几句话。”
韩孺子很久没见过不要命了,微笑道:“壮士从何而来。”
有人教过他简单的规矩,不要命拒绝遵守,站在皇帝面前,不跪不低头,只是稍一拱手,直接道:“大概一个多月前,关中前锋将军南直劲赦囚组军,又在城外招了一批人,总共一千余人,前去与敌一战。”
“南直劲?”韩孺子大为意外。
南直劲品级不高,组建的义军规模不大,在京城还能向外传递公文时,急事、要事众多,对这件小事没有提及,韩孺子因此一直都不知道。
不要命点点头,像背诵一样继续道:“这支军队马匹很少,没走大路,由山中小路穿行向北,避开了大批敌军。大概二十天前,我们偷袭了已被敌军占据的满仓城,把它烧掉了。”
韩孺子腾地站起身,将身边的几名太监与侍卫都吓了一跳。
“满仓城被烧了?”
不要命又点头,“我亲眼所见,至于烧到什么地步,我就不知道了。敌军很多,大家浴血奋战,南直劲对我说,烧掉满仓城是件大事,应该让京城的大臣知道。”
瞿子晰守城时已经下令在必要时烧掉满仓城,结果命令尚未到达,敌军已经攻破小周城,大举南下,将满仓城占领了。
敌军远道而来,能坚持多久,全看粮草供应,满仓城若是落入敌手,京城就得准备持久防守,士气将会大受影响。
韩孺子这几天一直被此事所困扰,前方撤下来的将士声称满仓城没来得及烧毁,不要命却带来截然不同的消息。
做成这件事的竟然是南直劲,韩孺子怎么也想不到。
“南直劲和其他人呢?”
“我没看到,不过以当时的情况看,除非有神仙相助,否则的话他们是逃不出来的。”
韩孺子叹息一声,缓缓坐下,“你们立了一件大功。”
“全是南直劲的功劳,剩下的人不是为钱,就是为了名声。”
“知险而进,足为真英雄,钱与名声,乃是当然之事。”
不要命短促地笑了一声,“我去过京城,但是没能进去,向城墙上喊了几声,上面的人说皇帝可能在函谷关,我想陛下也应该知道这个消息,于是就来了。”
“多谢壮士义举。”韩孺子对不要命比较客气。
不要命打个哈欠,“话说完了,我该去睡觉了。”
“稍等,杨奉……”
“等我睡醒再说吧,真是困了。”
看着不要命走出去,张有才忍不住道:“江湖人真是不懂礼貌。”
“他们懂礼貌,只是江湖的礼貌与朝廷不同,能得到不要命的一句承诺,有时比千军万马还有用,可惜,朕得不到此人,杨奉却能。”
张有才吃惊地看向皇帝,觉得陛下谦逊过头了。
崔宏求见,再次代表群臣提议皇帝退至洛阳,“敌军这些天来一直在向东调动,显然是要在天气更冷之前进攻函谷关,对京城的攻势据说也是昼夜不停。臣等以为……”
“朕是不会离开函谷关的。”韩孺子道。
崔宏心中叹息,他与皇帝名为翁婿,却从来没有过互信,关系最近的时候也只是平常的君臣,有些话很难说出口,可今天必须破例,即使屋子里还有不少外人,崔宏也得说。
“虽经征调,函谷关内外也只有不到两万楚军,路上所设关卡壁垒,只能暂缓敌军攻势,敌军一旦发起猛攻,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必至关下。函谷关与神雄关类似,神雄关没能挡住敌军,函谷关也不能,比京城还要危险。陛下至尊之体,若是陷于城中,则臣等死罪,天下更将因此无主。”
韩孺子寻思一会,问道:“函谷关若是失守,敌军东出,洛阳能守多久?”
洛阳更守不住,崔宏只得道:“楚地广大,洛阳并非最后的退路。”
“天下虽大,一退就得再退,总有退无可退之时。太傅不必多言,朕明白形势危急,可也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情必须知其不可而为之,朕别无选择,大楚别无选择,唯有死守关卡,直到塞外可以一战。”
“如今天气已冷,不到开春,塞外难以开战,至少还要三个月。”
“所以京城和函谷关至少要守三个月。”
崔宏目瞪口呆,好一会才说:“这、这不可能啊。”
“想办法,大家都要想办法。嗯,刚有一个好消息,满仓城被烧掉了。”
“真的?”崔宏眼睛一亮。
“有人亲历此战。”
“太好了!”崔宏心中一松,可这股高兴劲儿没能持续太久,很快就烟消云散,“满仓城一毁,敌军难做长久打算,可是凭借多半个关中的积粮,敌军坚持几个月还是可以的。”
“所以京城与函谷关一定要守住,将敌军困在关中,数月之后,塞外楚军才有大胜之机。”
崔宏还是觉得做不到,但是没有再多说,躬身道:“望陛下三思,臣等死不足惜,唯陛下不可有一点闪失。”
“朕会三思,但是只思一件事,如何守城。”
崔宏告退,韩孺子知道,太傅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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