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上位记》第23章


只见晴雯穿着朱红掐牙背心,梳着两条辫子,等在门口,小蛮腰拿一条汗巾子系了,俏脸仿佛能掐出水来,裙子盖在脚上。
掐牙:衣服边上加上一条滚边叫做掐牙。
背心:古代披风去掉两边袖子叫做背心,也就是没有袖子。
“你问问你自己,把我像条西洋点子哈巴儿一样,这边指挥来,那边指挥去,煽风点火,添油加醋,借刀杀人,架桥拨火,今儿,你可得意了?”晴雯拿着帕子,颇有西施、黛玉遗风的美人灯儿差点哭出来,抢过他的行礼自去铺床。
“好姐姐,你听我说,我并无专门陷害而又要得到你的意思,原是要亲自来赖家赔罪,可是我忙得不可开交,便叫赖二爷打点了东西送过去,你收到了没?”兴儿跟她进去里间,他时常为此事内疚不已。
“什么破东西!你那些胭脂水粉送给你的相好去!”晴雯继续铺床叠被,没有好脸色。
“你放心,我做错了事,定会想方设法弥补,我去求求宝二爷,把你送回老太太身边成不成?”兴儿道。
“你这个人可是疯了,既然出了那样的事情,岂有再回去的道理。”晴雯瞪着美眸。
兴儿无话可说,第五十四回,贾母笑道:父母也忘了,书礼也忘了,鬼不成鬼,贼不成贼,那一点儿是佳人?……我们中等人家,也没有这样的事。
贾母的话要说明什么呢?
她让三春黛玉读书,可谓比较开明,平时也会做善事,可谓有善心,不在乎宝黛吵吵闹闹,可谓很大度。但是,这样一个贾府的最高统治者,涉及到自由恋爱,她的立场,始终是来维护封建礼教的。
而晴雯,一旦被认为和庆儿或者兴儿有某种可能,贾母再喜欢,也会变成厌恶的。
所以,晴雯要回去,无法挽回。
在红楼里,贾母说了不少“礼”,在《脂砚斋重评石头记》,脂砚斋对宝黛爱情非常赞赏,可是对贾芸与林红玉的自由恋爱,却破口大骂。
为什么从贾母涉及到脂砚斋呢?一句话:阶级立场。
贾母、脂砚斋都是统治阶级,而晴雯、林红玉都是奴才阶级,贾母、脂砚斋再开明,最多允许自己的阶级自由恋爱,却不允许奴才阶级自由恋爱。
这种阶级立场的自闭性、保守性可以说明,为什么前八十回贾母对宝黛爱情会有宽容态度。
兴儿一想起这些,便焦躁不安,来回踱步,一会子才笑道:“有了!有了!宝二爷是个最最宽容不过的人,他爱护丫头,维护女子,尤其对苦难深重的女人同情不已,这是众所周知的,荣国府多少人都被他迷住了,就连小蓉大奶奶都一个劲的夸呢!我告诉茗烟,把你送到他身边如何?你只要提防袭人一点,自己小心一点就行,绝对不吃亏的。”
晴雯一愣,突然拿着帕子噗嗤一笑:“把我送回去了,就算你只手遮天,没有办不到的事情,你怎么对赖二爷说?他脸上能好看吗?”
兴儿不由得脸红,晴雯绝对是个聪明的女人,只手遮天,不是讽刺自己滥支冒领么?而且她能想得这么全,太聪明了。
“无妨无妨!赖二爷我们时常一处吃饭喝酒的,改天我寻个由头解释就行了。只是无缘无故害了你,我心里不安,若是你和我有仇,你怎么样与我无关,但你和我无冤无仇,又因为我平白无故顶缸,我说到做到,说什么也要还你一片清白的。”兴儿不顾疼痛,大夜里凉飕飕地便出去了,这是他的原则底线。
“哎……这个人……”晴雯追出去的时候,兴儿已经走远了,月光如雪,给大地披了一层银纱,偶尔几声乌鸦啼鸣,闪动了树梢,晴雯哆嗦着,笑道:“这么一个笨人,原来是一个傻子!”
其实看到兴儿这般光景,晴雯便猜透了他的性子,她虽然懒了些,性子暴了些,说话急了些,但心地不坏,先有送礼赔罪,后有为她不顾一切打门路。她早已不计较那些了,偏偏兴儿猜不透她的心思。
女人的心思,你别猜,你别猜。
“唉……”兴儿失魂落魄地走出荣国府后门,林之孝家的说贾宝玉白天功课繁忙,又生了病,不能打扰,因此他没见到,茗烟也不知哪里玩去了。
“这是来兴不是?哟,过来坐坐吧。”到了周瑞房子门口,周瑞家的出来,穿着体面,若是以前,周瑞家的看都不看他一眼的,现在兴儿荣任管事,才有这个面子。
“不了,周大娘好,你老坐着吧,这么晚了,上夜的都要来关门了。”兴儿笑着走了出去,不过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
除了赎罪,弥补自己的错误,兴儿也不想拿晴雯做丫头,晴雯是“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惹人怨,寿夭多因毁谤生”,命运是奴才的奴才,却有千金小姐的性子,美则美矣,心地也坏不到哪里去,但是兴儿没有勇气和她相处。
在红楼里,平儿和袭人是戏份最多的两个丫头,单是以章节命名的就有“俏平儿软语救贾琏”、“俏平儿情掩虾须镯”、“喜出望外平儿理妆”、“判冤决狱平儿行权”,袭人隔三差五就出现。不过平儿已经做了通房,袭人心机太重。
如果可以在丫头当中选择一个人做老婆,兴儿想要的是:麝月。
第30章 漫言红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长
麝月、秋纹、碧痕都是袭人的党派,小丫头林红玉想爬上来,秋纹、碧痕都采取打压政策。有三处描写可以看懂秋纹是个怎样的人,一处是讥讽林红玉,二处是王夫人赏了东西,说出来炫耀,高兴得什么似的,三处是除夕祭祖后面,仗着贾宝玉,敢和服侍贾母的婆子叫板。
这三处,已经可以看清秋纹是个怎么样的人了。
但麝月不同,不仅和袭人不同,而且和晴雯也不同。第一次正面出场,宝玉说你怎么不出去玩,麝月说没钱,宝玉说有,麝月说我走了,这屋子交给谁呢?由此,贾宝玉对麝月出了感叹:公然又是一个袭人!
接下来贾宝玉拿篦子给她梳头,晴雯磨牙,几个丫头的性格迥然不同,历历在目。
坠儿被晴雯撵出去,坠儿她娘进来,麝月一番话说得她无言以对。
何婆子打女儿春燕,袭人说,我不会拌嘴,晴雯性子太急,因此叫麝月来说,同样是麝月一番有理有据的话,救了春燕。
麝月没有打压别人,她只是小心翼翼地服侍着,不像袭人巴结王夫人,也不像晴雯蔑视王夫人,所以,宝玉身边最适合做老婆的丫头,不是袭人,也不是晴雯,而是麝月。
宝玉有很多诗词曲赋,都把麝月写进去了。
后世研究者自行排列的金陵十二钗又副册,麝月榜上有名。
根据脂砚斋的线索提示,麝月、林红玉、平儿等人将会有一个好的结果,所谓仁者无敌,不外如是。
兴儿一路想着,才觉得有点冷,背后的伤口仿佛要起疮似的,他没有林黛玉的“司马牛之叹”,也没有贾宝玉痴情的“将来洒泪葬我者为谁”,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世俗的人,他是个只有一个馒头的钱,就绝对不会去吃米线的人。
新红学奠基人之一的俞平伯先生说:色。爱可卿,友爱湘云,情爱黛玉,婚爱宝钗。
这话说得,十分精辟。
意思是说,单纯喜欢皮相、喜欢玩乐的、看脸的,秦可卿最合适。
史湘云,适合交朋友。
林黛玉,适合做情人。
薛宝钗,是男人结婚的选。
而兴儿对袭人、晴雯、麝月的论调,和俞平伯先生的说法是异曲同工的。
晴雯适合做什么呢?红颜知己。
因为晴雯身上,有黛玉的影子。
“好姐姐,今儿宝二爷有事,不待客,明儿我一定去说。”兴儿回到家,翻腾出来拇花点舌丹和活络丹,晴雯在里面埋头做针线,兴儿实在支持不住了,被贾琏打、俞禄打、秦可卿打,几次三番,伤口反复作,不得不用药,而且他脚上也有冻疮,只是忍着不说,现在可好有药了,自个儿敷上了。
“明儿”这个词,是口语,一般指过几天的意思,并不一定是“明天”,薛蟠说“明儿”过生日,是过了好几天才到的,希望列为看官明白。
晴雯比兴儿小,一声“好姐姐”也不是讨好,这或许也是一种“礼”吧。
第六十三回,林之孝家的教训贾宝玉:这些时我听见二爷嘴里都换了字眼,赶着几位大姑娘们竟叫起名字来……还该嘴里尊重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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