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如此多娇》第4章


她喝完汤,柳妈妈便递过来一条帕子。姜采青接过帕子擦了擦嘴,一抬头正好对上柳妈妈探究的目光,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意味。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她不该喝得光光?还是不该喝得这么快?她心里来回转了几圈,正寻思着要说点什么来掩饰一下呢,门外恰好传来一个娇脆的少女声音。
“柳妈妈,柳妈妈!”
“哎,就来。”柳妈妈忙应了一声走到门边,“是翠绮姐姐啊,可有什么事?”
柳妈妈这年纪,看着总该五十岁左右了,怎么把一个年少的女子叫做姐姐?姜采青正惊奇呢,就听到翠绮说:“柳妈妈,新姨娘醒着吗?前头管事吩咐,请各位姨娘准备一下,两位公子爷叫姨娘们前院偏厅说话。”
“哎哟,这就去呀?”柳妈妈连忙回到屋里,对姜采青说道:“您先起来吧,老奴赶紧给您拾掇拾掇,两位公子爷要见。”
内什么,她能不能不去?姜采青实在很想躺回床上装死,却又怕赖着不去反倒出差错,只好下床叫柳妈妈给她梳头。
发髻这东西,她自己来肯定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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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采青穿来以后,还是头一回走出屋子。天已经黑下来了,翠绮手里影影绰绰一盏素纱灯笼,根本看不清四周景致,只能依稀分辨出是个挺大的院子。她跟在翠绮身后,穿过后院,转过抄手游廊,就到了偏厅的侧门。
古人的房屋不像现代建筑独立密闭,这偏厅坐北朝南,除了大开的正门,北向两端各有一道侧门,门外已经立着好几个披麻戴孝的女子,各自低头默默等候。见姜采青跟着翠绮来到,门口侍立的丫鬟转身进去回禀之后,重又出来福身说道:“公子爷请各位姨娘进去。”
姜采青有心落后一步,走在了最后头,跨过门槛,绕过一条紫檀雕松鹤屏风隔断的内廊,借着前边人的掩蔽悄悄打量过去,几支白色大烛照得厅堂里十分明亮,上首桌案两边各坐着一名年轻男子,气度的确不凡,两人长得不说多像,眉目神态却有几分血缘的相似。姜采青稍一停顿,前头几位姨娘已经低头走了进去,纷纷跪倒行礼。
姜采青心中狠狠骂了一句“万恶的旧社会”,有样学样地跟过去跪在后面。
这样一个等级森严的男权社会,妻就是妻,妾就是妾,若换做正室娘子,怎么着也轮不到当表嫂的跪拜表弟吧!她低头跪着,只听左首坐着的裴三开口说道:“都请起吧,就是请各位来说几句话,无需多礼。”
他一发话,旁边站着的一个中年管事便上前一步,伸手朝着跪在前边的周姨娘虚扶了一把,底下的丫鬟得了话也都过来扶,跪了一地的女人们才纷纷起身。姜采青跪得不习惯,正埋怨地太硬呢,也不知是谁拉了她一把,姜采青赶紧借力站起来,跟着其他人退到一旁立着。
“方才张氏族长带了十几个孩童过来,说都是最适合过继入嗣的。如今表兄表嫂都不在了,没有能做主的,我们兄弟二人虽说跟表兄血脉亲缘,可毕竟张姓族人一个都不认得,就想听听众位姨娘的意思。”
姨娘们各自低头站着,厅堂里一时间静默无声,竟没人开口,试想这过继入嗣的事哪轮到她们说了算?裴四冷不丁这样一问,倒叫人不敢出头说话了。等了半晌,周姨娘往前站了一步,恭敬地福身说道:“我等内宅妇人,平常只在后院,每日里就是尽心伺候官人和大娘子……对族里的子侄辈也都不太认得。”
“表兄多年无子,以前就没提过过继的事?”
“年节祭祀,族里提到过几回的,官人和大娘子只说再等等……”周姨娘说着,竟忽然跪下哭道:“是奴等没用,不能给官人开枝散叶。”
裴三微一抬手,旁边丫鬟忙扶起周姨娘。裴三沉吟一下,目光便落在姜采青身上。
“你就是姜氏?表兄病倒后都是你一路照料,他可有什么话留下?”
姜采青迟钝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姜氏”叫的是自己,她慢慢往前一步,把两手搭在腰际,微微弯腰做了个福身的动作,自己觉着这礼学得应该还不错的,才故作思索一下回答道:“不曾听到过什么。”
绝对实话!姜采青心说,就算有,她这“后来者”也真的没听到。
裴三之后又问了几句张家的家事,吩咐周姨娘和绫姨娘,这两日把张安臣和吴娘子生前喜欢的衣物珍玩、钗环首饰都找出来,归整好了,预备三日后大殓,接着便让姨娘们各自回去。
等她们告退出去,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裴六微微一笑,问道:“三哥已经想好了?”
第4章 良妾
“三哥已经想好了?我刚才看那姜氏,倒不像个只会哭哭啼啼、上吊寻死的。”
这张家说小不小,说大倒也不是官宦世家的深宅大户,裴三和裴六来了之后,短短半日功夫,也就把张家的事情理了个清楚。张安臣和吴娘子的死自是不说,家产事务也都梳理过了,免得叫人趁机钻了空子。眼下也就两样:选个嗣子,把他夫妻两个的身后事处理妥当。
偏偏这个事情最叫人心里不痛快。裴三想起刚才张氏族长带来的那些个人选,大的都有十七八岁了,小的才刚会走路,他之前已经吩咐过要等吴家的人来了再商议,那张氏宗族也不知出于哪样心思,竟自作主张就直接把人领到他面前来了,就这么急不可耐?
“姜氏怎样倒不打紧,一个村野人家的女儿罢了,她如今反正没地方去,不然也用不着上吊寻死。我问过同去濮州的家仆,这女子本分怯懦,一路上对表兄表嫂也是尽心伺候,再说,眼下也只能是她了。要不然,你还有什么法子让母亲彻底安了心?”
“随你吧,这些事我向来不耐心,等三日后表兄表嫂大殓完了,你自己留下做你的,我出去玩儿一趟。”
“去兖州玩的吧?”裴三微微挑眉看着胞弟,心中了然,吴娘子正是在兖州出的事,胞弟这性子,大概又要去找点麻烦了。“我看还是不要吧,你再惹出事端来,家里又该罚你。许多事情,不必用拳头刀枪解决的。”
“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做什么非得绕那些弯子?”裴六不以为然地挑眉,“三哥你放心吧,我如今哪敢惹事!不过谁要是叫野兽咬了,叫惊马摔断了脖子,可不能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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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的大殓,姜采青才真真见识了什么叫“富贵人家”。
这几日她都借着“病弱”躲在屋里,横竖是无关紧要的人,张家如今这情形,倒也没人理会她。大殓时候却又专门被叫了来,说是大殓不同平常,家人、亲眷都必须到场的。吴家的人也已经到了,是吴娘子的嫡亲兄弟吴景生,带着几个子侄仆役快马赶来。
姜采青站在几个姨娘后头,低眉垂目,看着一条条锦缎被褥、一件件绫罗衣裳从眼前捧过去,跟着是青釉的磁枕,白玉的瑞兽,青玉的纸镇,描金的漆盒,鎏金的香薰,叫不出来名字的玉佩、金钗……这些子东西一样样都装进棺木里去了。听说棺材底下要放置“七星垫背”,把七枚钱币摆做北斗形状,普通人家当然用的铜钱,张家竟都用了专门做的黄金大钱。
难怪后世那么多土夫子冒死也要盗墓。
姜采青心里琢磨着,古人讲究厚葬是不假,可这是不是也太厚了点?张家也就个守着祖产的地主罢了,她以前看电视里考古的节目,一般的贵族墓葬也差不多就这样了吧,看样子裴氏兄弟这是要尽着这家底子来陪葬了,横竖张家没生出孩子来,也不用想着留给子孙。
盖棺,落钉。一片哀哀的恸哭。
姜采青哭不出来,好在这粗麻孝衣十分宽大,从头顶包裹下来,低下头就把一张脸都遮挡了,她又躲在人后头,也不难掩饰。可这样的气氛,任谁也轻松不起来。她看着吴景生抚着亲姐的棺木嚎啕大哭,心里也跟着酸酸地难受。天地永恒万物浩瀚,一个人是如此渺小,说没也就没了。而她莫名地来到这个时空,等待她的命运又是什么?
“绫姨娘……”一声惊呼,姜采青从伤怀中惊讶回神,便看到绫姨娘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她一直哭得撕心裂肺,竟昏厥了。屋里众人惊慌之中便纷纷往跟前挤,一时场面就更乱了。
混乱中姜采青不知被谁撞了一下,趔趄着往后摔倒,强撑一下没起来,便软软地晕了过去。
这小身板,实在太弱了。也或者因为这几日有所顾忌,都没敢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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