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沈栗》第268章


见容家果然出动了老太爷,便是自家有理,沈淳也觉气短。人上了年纪,总有点任性的理由,亲家太爷讲理还好,老人家若是撒起泼来,却要如何应对?
沈栗想溜,被父亲拽住,只好不甘不愿地一同前往正堂。
好在容老太爷年纪大了,脑筋可不糊涂,固然能仗着辈分死不讲理,可自己还能撑几年?若是亲家心中不满,等自己与沈家这点香火情消耗殆尽,孙女怕是更难在婆家立足。
老太爷要讲理,真正准本撒泼的却是容荞。
听说姐姐不好了,容荞对沈家的积怨勃然而发。
父亲容立业是因为往李朝国调查沈淳失踪之事才丧命的,姐姐嫁到沈家,先是被婆婆找茬,后是被世子厌弃。打从与沈家论亲,自家的境况便江河日下。
听说姐姐病重不起,容荞觉着,自己也该为姐姐出一回头了!
见礼已毕,老太爷刚刚挑起话头,容荞便脱口道:“听说姐夫为了一个妾室,便苛待家姐,以致家姐气愤难忍,重病在床。想贵府也是体面人家,该是讲礼法的,却不料出此以妾凌妻之事!”
沈淳的脸色便严肃起来。
沈、容两家门第有些差距,若不是容老太爷与老侯爷当年有些香火情,如今又做了亲,沈淳未必会如此郑重其事地相待。区区一个容荞,更是不会被沈淳放在放在眼中。
然而容荞这番话,沈淳却不得不重视。
对官员来讲,以妾凌妻算是私德有亏,足够让御史们参上一参了。沈梧虽没甚差事,但他如今毕竟是世子,若是容荞真打算出头告诉,指不定就会有人乘机攻击沈家。
此次虽是容蓉自己惹出来的,沈家有理有据,但往日容蓉与沈梧夫妻不和却是真的。麻烦的恰是容荞的身份,他是容蓉的娘家兄弟,由此人控诉沈家,别人先要信个八成。
家宅私事本就很难分个青红皂白,流言蜚语之下,更难澄清。沈家又不好把后宅事拿出来辩诉——不然便是最后事实得以澄清,沈家的脸面怕也不剩几分了。
容荞的话一出口,容老太爷便心道不好,孙子这番话一出口,两家姻亲的情分更要稀薄了。别说沈家会不会忌惮容荞的威胁,便是一时怕了,也不过是一时叫容荞逞刁,对生活在婆家的容蓉半点好处也没有。
由威胁而维系的“缘分”,消磨的只会更快。
“荞哥儿!”容老太爷厉声道:“不许胡说,这里哪有你出头的份!”
话已出口,容老太爷再拦,沈淳也不会就当没发生过。容老太爷的“讲理”也是有条件的,就是容蓉还活着。万一儿媳不幸殁了,她膝下又无子,难保容家不会翻脸。
沈梧早已气得满脸通红,容蓉作妖,害得丑哥儿被槐叶抱去跳井,容家居然还想倒打一耙?
沈栗见容老太爷面上一副和蔼之色,容荞偏梗着脖子,疑心他二人想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对沈梧使了个眼色,插言道:“老太爷、父亲,想两家虽是姻亲,平日里走动却少,我兄弟二人与荞兄难得一见。您二位商议大事,何苦让我们小辈在此拘束?且容我等出去松快一番。”
沈淳知道沈栗是想把煞风景的容荞拉出去,点头笑道:“也好,你们年轻人亲近些。荞哥儿不要见外,只管随你姐夫、谦礼一起玩去。”
容老太爷也巴不得容荞与沈栗兄弟好好相处。
容立业离世后,因他这一房只有容荞一根独苗,黄氏无论如何也不肯儿子去袭了他父亲的职,到缁衣卫里混生计。死活托他大伯想法子将容荞的名字在册中划出,也不教他习武了,反送儿子去读书。
当时容荞都十四了,也不过中人之资,这个年纪才往文路上去,又没有名师指点,能读出什么名头来?几年之后,看着实在不像,又想捡起武艺来,奈何荒废了这么久,错过了习武的好时机,这条路也走不通。到如今活脱脱一个文不成武不就。
他这一房是真要败落了,容老太爷愁得慌。
为孙子打算,容老太爷也想叫容荞常往沈家来。如今既然沈栗开口相邀,老太爷虎着脸嘱咐孙子:“好好与你姐夫、谦礼相处,不许胡闹!”又向沈栗兄弟笑道:“这孽障被他母亲惯坏了,其实心地还好。若是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看在老夫面上,通融他些。”
世子还在憋气,沈栗恭敬道:“都是一家兄弟,老太爷尽管放心。”
年轻人容易热血上头,撞到冰墙却也容易冷却。被容老太爷瞪的心寒,容荞只好蔫蔫地跟着沈栗二人出来。
离开正堂,沈梧立时便要拂袖而去。容荞又要跳脚,沈栗也微微皱眉,无论如何,妻子还病着,事情还待解决,就这样避之而走,确实有失风度。
心中虽然腹诽,口中还要为沈梧转圜:“荞兄不知,昨夜我那兄长唯一的血脉差点夭折,如今看着也不好,又要看顾大嫂,大兄如今是两头忙。”又转头对沈梧道:“大兄且慢行,既然荞兄来此,不如先陪同荞兄看望大嫂。”
听沈栗提到长房子嗣,容荞到底忍下一口气。甭管容蓉委屈与否,因她的作为差点害了夫家孩子却是实打实的。嫡母不会太喜欢庶子,只要头脑清楚的,心中都有数。但礼教偏偏要正妻贤良,容荞再不讲理,也说不出容蓉做得对。世情如此,由不得人不妥协。
沈梧想起容蓉,也稍微冷静下来,好歹是正头妻子,如今重病着,沈梧也不想表现的太绝情。
容蓉房里正传出呜呜哭声,容荞心急要闯进去,被沈栗拦下,问了丫头,知是黄氏正在屋内。沈栗便拉着沈梧与容荞跑到窗下,听黄氏母女谈话。
沈梧与容荞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他。大冷的天,不去屋里坐着当面探看容蓉,偏在室外听墙角,这是什么毛病?
沈栗尴尬地笑笑,指指窗户,示意两人静听。
沈栗此举当然不是闲得慌。
和亲戚讲理是最难的,事情一旦掺杂亲情,哪还理得出头绪?沈梧与容蓉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彼此都有错处。他们只拉着容荞理论,对方能不能听进去还在两说。
与其让他听沈家人分辩,倒不如让他听自家人说。黄氏今日来探看女儿,多半会得到容老太爷的指点,与容蓉分析厉害,晓明道理,教她如何在婆家立足。左右是劝和不劝离,有心思清明的容老太爷把舵,黄氏说出口的多半不会是沈家的坏话。
这些母女的私房话黄氏不会在容荞面前讲,但沈栗却要容荞一听。
第二百五十四章牵一发
转头去看沈梧,沈栗心中暗叹,原还说府内平静,家族中没有短处,不料大房立时就出了事。容荞年轻气盛,此番容蓉没事还好,旦有不虞,不需有心人挑拨,容荞也不会善罢甘休。沈梧身为世子,他的事就是侯府的事,是沈栗的事。
屋内黄氏正劝女儿:“你便是不满仆妇口舌,只管告诉郡主处置,难道郡主会维护个姨娘的脸面?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适得其反不说,反叫人看轻。”
容蓉只管摇头痛哭,怨道:“辖制不住奴才,跑去婆婆面前,又有什么脸面?”
黄氏叹道:“府中又不是你管家,何苦计较这个?你自己立身正直,有那不安分的,抬出规矩来,比什么手段都好用。我听说女婿原也打算将那孩子给你教养,这不也是按着规矩?这世上总有些东西,你不抢,便该你得到,抢了反而得不着。只看谁能沉住气罢了。”
容荞听得刺耳,为何母亲不安慰姐姐,反倒为沈家开脱?
“得知你过得不好,”黄氏道:“我倒是想挠花了女婿的脸呢。”
“母亲!”容蓉叫道。
沈梧在外面不觉摸了摸脸颊。往日他待容蓉不好,在岳母面前总有些气短,如今虽然得了理,却也不想轻试锋芒。
容荞手指轻弹,跃跃欲动。
“看看,挠不得吧?”黄氏道:“撕破脸的事情好做,然后呢?叫你与女婿和离?好女儿,别说如今是咱们理亏,便是往时,母亲也不能挑唆你与女婿翻脸。”
沈栗看向容荞,见他侧耳倾听,若有所思。
黄氏叹息道:“也是为娘的错了,因你性子软,为娘便着意为你挑几个精明厉害的陪房,却没想到下人太精明了,反倒辖制起主人来。郝嬷嬷倒是一心为你,可惜见识又少,成日里为你出些阴诡主意,反引得你走了狭路。”
容蓉泣不成声。沈梧心底却泛起了嘀咕。要说容蓉的几个陪房,确实都不怎么好。先是幼琴背主,其他几个除了病殁的,都利用容蓉的地位给自己找了好人家嫁出去了。容蓉天生是个没主意的,先时做下那些混事,难不成真是教下人挑拨的?
黄氏若当面给沈梧说容蓉是被下人拐带的,沈梧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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