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沈栗》第345章


邵英惊道:“你要那个做什么?”
易薇坚定道:“女儿是为咱们盛国出嫁的,不能做赔本的买卖。若将来赞安各大汗不能遵守承诺,女儿便伺机杀了他!”
这句话说的杀气腾腾,偏听进邵英心里,伸手搂住易薇,垂泪道:“朕只盼你平平安安。”
一家三口温存一会儿,皇后催道:“皇上前头还有政事,不可耽误。妾身既无事,皇上快回去吧。”易薇也劝。
邵英想到被晾在乾清宫里的阁老们,起身道:“朕晚间过来。”方依依不舍走了。
听着骊珠在外头高喊起驾,皇后屏退宫人,方真情流露,母女两痛哭一场。
皇后怨道:“你那狠心的父亲和兄长!困窘时还可同甘共苦,登上了那个位置便绝了亲情!”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事到如今闹也无用,倒不如想想如何在北狄好好活下去!”易薇眼眶微红道:“母后也不要再耿耿于怀。若是因此与父皇生分了,反教女儿在万里之外也不得安心。”
皇后伤心道:“都是母后不好,该早将你嫁出去的。只想多留你在身边陪伴几年,如今竟害我儿去北狄受苦。”
“不是母后的错,是女儿自己不想出嫁。”易薇安抚道。
“娘娘,”宫女在外头高声道:“太子殿下求见。”
“不见!”皇后怒道:“我没有这样的儿子。”
“母后不可如此。”易薇劝道:“和亲是父皇决意,二皇兄推波助澜,朝中大臣们火上浇油。皇兄便是太子也无力阻挡。”
“是不是无力阻挡本宫不知,”皇后恨道:“他是根本没有阻挡!”
易薇公主默然半晌,幽幽道:“皇兄也有他的难处。身为太子无时无刻不战战兢兢,母后想让皇兄对父皇说个‘不’字,实在是难为他了。”
皇后到底没有狠心让太子没脸,将人召进来。
太子迎头看见公主,才想起他自己是听说皇后晕厥过来探望的,易薇自然也会过来。
太子毕竟不是皇帝,还没有修炼出天下人都该为其生、为其死的自信。因此见到易薇时便不只如邵英般觉着歉疚,而是颇觉无地自容。
原地踌躇半晌,方低着头过来向公主长揖道:“妹妹,是吾对不起你,吾不该……”
“能做决定的不是皇兄。”易薇漠然道:“皇兄不必如此。”
太子满面通红,想了想,又去与皇后见礼,哀求地望着母后。
皇后也不理他。
易薇见太子实在窘迫,叹道:“罢了。妹妹远嫁北狄,日后母后便托付给大兄。大兄要替我好生孝顺母后,我走了,母后便只有大兄一人可以依靠。”
“这是该当的。”太子连连附和。
皇后长长叹了口气。母子三人呆坐半晌,俱都无言。
太子垂头丧气回到东宫,见正是沈栗当值。想起这段时间沈栗神色间对和亲之议颇不赞同,较往日沉默许多,一时心下微觉触动,脱口道:“谦礼,吾觉着自己做错了事。”
想了想,又怅然喟叹:“吾做错了事啊,无法挽回!”
和亲的旨意是不会收回的。邵英觉着愧对女儿,便对公主的陪嫁、出嫁礼仪和对北狄使团的接待等事上十分用心,恨不得事事亲力亲为。
鸿胪寺官员们便时常蒙皇帝召见。这也是何泽近年来重新得以进入乾清宫觐见,而不是在前朝淹没在一堆大臣的身影中面见君王。
何泽在接待北狄来使的差事上是用了心的,此时谈起来头头是道,比鸿胪寺卿温易思也不差多少,得了皇帝一个笑脸。
何泽简直要热泪盈眶:多少年皇上未曾对自己露出满意的神色了?这差事办得好些,说不定有机会入得皇上眼,重新飞黄腾达起来。
兴奋之余,扫了颇显沉默的沈栗一眼,心中暗笑。这回沈栗因头发还短,没捞着这露脸的差事,如今看你怎么得意下去!
他却不知沈栗正恨不得躲远些。
邵英也注意到沈栗的沉默,忽想起问他:“先前怎不见你上本议论和亲之事?如今说来听听。”
沈栗辞道:“陛下,臣曾杀过北狄忽明王子,也曾气煞过兀轮王子,在大同又与北狄人交战过。实在不适合谈论此事。”
“无妨。”邵英笑道:“朕猜你多半是不赞同的。如今既明旨已下,只当闲谈而已。”
沈栗却不敢将这一问当做闲谈。自从得知邵英令湘王世子亲自去宣旨赐死湘王,沈栗便越发畏忌起这位看似温和的皇帝了。
一般人犯起小心眼还可应对,皇帝犯小心眼着实要命。
皇帝这段时间一直在平定天下的野心和对女儿的歉疚中摇摆,心下不痛快,须得好生应对。
沈栗仔细想了想,方慢慢道:“臣并无反对和亲之意。家国大事本就应由君王一言而决。况皇上英明神武,深谋远虑非臣可以揣测。皇上既令公主出嫁,必有皇上的考虑,无需微臣赘言。臣……只是有感于皇家为家国天下的付出,为皇上心酸。”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沈栗先捧将皇帝捧起来,邵英心里熨帖:“心酸?你为朕心酸?”
“正是。”沈栗恭敬道:“想我朝立国不过百年,皇上所决之事皆为后世成例。若后世北狄人亦来求公主,我盛国是否会再次和亲?”
开国一两代皇帝的决议往往会成为“祖训”。嫁了一个公主不要紧,给北狄养成了习惯,往后岂非要代代嫁公主?
邵英沉下脸。
“皇上为百姓平安不得不受父女分离之苦,又要担忧子孙亦受父女分离之苦。”沈栗激动道:“想到皇上为天下黎民所付出的一切,臣怎能不为为皇上心酸?这俱是臣等愚钝无能,不能为皇上分忧,才致皇上忍痛下此决定。臣羞愧万分,臣万死不足以偿此恨也。”
沈栗自责,官员们跟着跪了一地:“臣等无能,罪该万死。”
邵英的脸色又变回来了。无论如何,作为一个父亲令公主和亲总是令人质疑。沈栗这番话却主动给他一个台阶——这都是臣下们无能。眼泪汪汪,亲手扶起沈栗道:“国事艰难,朕当与诸卿共勉!”
君臣抱头痛哭,沈栗松了口气。
第三百五十三章正中下怀
颖王本以为迎合父皇心意,总该得个笑脸。哪成想反被皇帝认为冷情薄性,将对公主的歉意化为对颖王的怒火,横竖看他不顺眼,连连训斥。皇后和太子更是横眉冷对,就连宁王对他也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眼见皇室的人都如此对他,下边的大臣们虽不敢明目张胆的捧高踩低,但言行举止中总会带出点疏远的意味。颖王本就难以招揽人才,这下,连原本的门人们都心智动摇了。
岂有此理!做决定的又不是我,偏拿本王做替罪羊!
颖王怒不可遏。
前些年颖王在受到皇帝训斥时,还颇为忐忑不安,如今他心里却只剩怨恨。
“本王算看清了,父皇根本就没把我当儿子!就算封了亲王,也同以前做光头皇子时没两样!”砸了一通瓷器,颖王脱力地倒在软塌上。
王妃心惊胆战上前为他按揉太阳穴:“王爷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想来父皇只是一时心气不顺,过些日子会好的。”
颖王只觉心烦意乱,忽地从榻上坐起,怒道:“父皇这是不给本王半点机会!”
王妃吓了一跳。她性子和软,如今也只会道“王爷息怒”。
深吸一口气,颖王失神道:“本王与太子早撕破了脸,日后若是他登基,本王岂不是要成第二个湘王?”
“王爷!”王妃颤声唤,只觉浑身被冷汗浸透。
颖王琢磨半晌,瞥了眼王妃,不耐道:“本王还有事,爱妃且好生歇着吧。”
径直离开。
王妃呆坐一会儿,贴身侍女过来悄悄告知:“王爷往何夫人那里去了。”
“夫人?”王妃顿时回了魂,冷笑道:“不过是个侍妾,也敢称夫人?”
狠狠一甩手帕:“何家做别的不顶用,只惦记着三天两头给王爷送女人!这就是所谓世家风仪?怪不得一天不如一天!”
何密坐直身体,仔细问:“你方才说,他动心了?”
“正是。”何泽点头道:“儿子收到消息,颖王殿下昨日又去见了北狄人。”
何密与何宿对视一眼,何宿笑道:“一切如大兄所料。”
何密捋须长笑道:“好啊!实在是太好了!老夫便让他邵家来个自掘坟墓!”
和亲之事已经提上日程,鸿胪寺与礼部开始忙着为公主备嫁。沈栗康复后一直收敛锋芒,便放松些詹事府的差事,索性踏踏实实做一回鸿胪寺右寺丞。备嫁这活儿不打眼,又可替太子“监工”——太子对公主心怀歉疚,只好在嫁妆和礼节这些事情上弥补,天天从沈栗这里打听细节。
这是个漫长而又繁琐的过程,不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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