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啸大汉》第270章


陈汤又是纳闷又是高兴。纳闷的是,自己这位族弟不过一小人物,没身份没背景的,是通过什么途径引起丞相的注意?高兴的是,富平侯如此高看族弟一眼,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陈汤万没料到,陈立只是“陪绑”,张放真正要见的,是王莽。只不过王莽名不见经传,还是个布衣,若说听闻此人,有点说不过去。这才绕个圈,以见陈立的名义来见见这位颠覆大汉帝国两百年江山的“巨蟒”。
“在下陈立,拜见富平侯、义成侯、陈中郎。”
“在下王莽,拜见富平侯、义成侯、陈中郎。”
嗯,张放回转了,甘延寿自然也得跟着回来。他倒没有什么不乐意的,尤其是看到陈立时,笑赞道:“陈元昂之气宇,颇肖子公当年哩。”
陈立惶恐道:“族兄与义成侯、富平侯聚四廓兵,行万里路,斩匈奴王,四夷震怖,天下钦服。立何德何能,敢与族兄相比。”
甘延寿大笑:“这一张嘴,就更像了。”
众人皆笑。
甘延寿又对那青衣少年道:“王君可有字?”
青衣少年恭敬答:“未及弱寇,未曾有字。”
再问:“可入太学?”
答:“师从沛郡陈师习,并曾入太学。”
陈汤讶道:“沛郡陈广仁?王君师从当代大儒,道德学问,想必非同一般。”
少年端端正正合袖揖礼,诚惶诚恐,头几乎点到地:“莽资质愚钝,学识浅陋,虽尽全力,亦不足陈师十一。惭愧之至。”
这话谁都知道是谦虚,不过谦虚能做到他这样形神兼备,从骨子到皮肉都透着“谦虚”的人,真不多见。不说甘延寿,就是原先没怎么注意他的陈汤都啧啧赞欣不已。
张放仔仔细细打量了王莽一番,不过一十七八岁的少年,长相嘛,也就那样,貌不惊人,气势什么的更谈不上。不过这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谦冲圆融,与人交谈时总是一脸谦和微笑,你说什么他都表示赞同,手足皆动,频频点头,真诚得让人想跟他握手,叫声“同志,终于找到你了”……与之交谈很舒服。
张放冷眼旁观,心下叹服,这家伙,是个人精,天生就该玩政治的料。不过比起这些,张放更关心一点——这家伙在后世有“疑似穿越者”之称,不会真是同道中人吧?
张放不断以语言试探,夹杂各种只有现代人才能明白的词汇。王莽依然惊叹、赞美,这次,是自内心的了——孰真孰假,在张放的眼前,无所遁形。任他王莽濱技能拿小金人,断瞒不过张放一双读心眼睛。
听其言,观其行,没看出这家伙有穿越者的样子,这才悄然松了口气。
那边厢,甘延寿与陈立一番交谈后,大加赞赏,认为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当个水关都尉屈才了。很自然地,拿眼看向张放,陈汤也一样。
张放刚试探完王莽,一时莫名其妙,旋即省起,方才自己可是很“欣赏”陈立的。而且说实话,陈立与甘延寿关于军政事务的对答,他也有听到,确实是个人才。当下笑道:“听丞相说过,金城郡那边,原军司马致仕,问我有没有好推荐……”
军司马在边郡等同校尉,指挥的人马以千计,远非水关都尉可比,是真正的将领。
陈汤大喜,连连致谢。陈立更是感激不已,没想到拜访族亲竟拜出要职来。
以张放的身份、能量及朝中人脉,他的推荐,等同任命文书。
张放完全没料到,他推荐陈立出任金城司马此举,无心插柳,在两年之后,挥出巨大作用。8
第三百四十四章 【此子夏非彼子夏(上)】
张放回到侯府,还没进门,门僮就领着一个看上去干净体面,不像仆人的仆人过来,道:“这是杜令士的家丞,来送帖子。”
杜令士?张放脑海飞快过滤一遍,道:“武库令杜君?”
那家丞卑谦揖笑:“正是我家主人所请。”
张放接过帖子,看上去是一份很普通的邀请函,大意是请他过府宴饮,这很正常。张放回长安以来,参加的宴饮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了。但他在字里行间发现一个不应该出现的名字:阿离。
携阿离同去赴宴?这是什么节奏?
看看那杜府家丞的样子,也不像知道的模样。张放合上帖子,道:“请回复杜君,放晚间准时到。”
杜府家丞离去后,张放负手踱步。在他出使西域这些时日,阿离没少去杜府,这事他是知道的。阿离去杜府的用意,他也略知一二,具体详情没问,因为这是阿离的私事。看杜钦这帖子的意思,是有眉目了?
“我也一起去?”阿离瞪大眼睛的样子,也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可能是因为长期看不清东西的缘故,阿离养成了一个习惯,跟人说话总是瞪大眼。以前是看不清才这样,现在眼睛好了,习惯却改不掉了。
张放很喜欢看她瞪大眼睛的样子,阿离的眼睛,很漂亮。不知是不是错觉,总给张放一种朦胧的感觉,一如当年。
“当然一起去。”张放掂量手里的帖子,笑了笑,“长安最令人看不透的人有请,焉能不去。”
杜府其实距侯府并不远,一个在戚里,一个在尚冠里。前面说过,这两处都是高门甲第的专属区,也就是高干住宅。杜钦的职务并不高,六百石中层官吏而已,但他老子杜延年的职务高啊,不光身居三公高位,爵封建平侯,更是麒麟阁十一功臣之一。身为“国部级”高干之后,杜钦的府邸,自然不能差了。
不过与一般*不同,杜钦因为眼疾,从来都很少会客,宴饮更少,能邀上门的,更是少之又少。
张放的轻车出现在杜府门前时,府内外一派安静。
过得一会,府旁侧门打开,轻车驶入,停下。白天那个送帖子的家丞早已迎候,手打写着“杜府”的灯笼迎上来,一揖到地:“君侯到了,主人已在前堂静候,请随小的来。”
张放点点头,下车,在车旁伸手——他的动作纯属自然,但后下车的阿离却害羞地不敢按他的手臂下来,或者说,不敢。
张放笑道:“没人看到,不用怕,就算有人看到也无妨。”
阿离小纠结了一下,还是扯着张放的衣袖下车了。
那杜府家丞看在眼里,不知为何,眼里居然浮现一丝迷之笑意。而这会张放正侧着身,目光停在阿离身上,没有注意。
因为杜钦眼疾的缘故,不喜热闹及大张旗鼓,除了大将军莅临,一般不开中门迎客。所以以张放的身份,也得走侧门。
走过几道曲廊之后,果然看到杜钦站在前堂阶前,远远就拱手作揖:“钦视物不便,未能远迎,望君侯恕罪。”
张放也少不得客套一番,然后就见杜钦肃手:“君侯请。”然后又露出笑容,“阿离也来吧。”
张放眯起眼,阿离的身份不过一侯府行人,高级婢女,可以随他前来不假,但任何一个府邸都不可能让她登大雅之堂……杜钦这一手,有意思。
入席,落坐。杜钦与张放相对而坐,以示敬重,而阿离的坐位更有意思——杜钦居然把她安排在靠近自己一边的席位上。
张放眯起的眼睛一睁,有那么一瞬,光芒亮得吓人,如果杜钦眼睛还好,会被惊尿。
所谓客随主便,张放嗅出气氛不对,但没感觉出危险,只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杜钦看不清张放的锐目,但完全可以体会到张放的感受,所以他也不卖关子,一改以往绕圈子的说话习惯,一张口,直奔主题,终于解开了张放的疑惑。
“我想认阿离为义女,不知君侯可否俯允?”
搞半天原来是收女儿啊!张放神色一松,哈哈笑道:“杜君有如此心意,放敢不成人之美?阿离……”
此刻阿离已喜极而泣,离座伏拜。
张放眼神何等犀利,他注意到阿离在喜泣之时,隐含一丝失落。
杜钦含笑道:“君侯一定奇怪,我为何会认阿离为义女。”
“是有一点,不过……”张放打了个哈哈,“我知道阿离近年来一直寻找她的生父,而且有了眉目,好像就在杜君府上。只是没想到居然是杜君,当真是……哈哈哈。”
若换成别人,张放早就拱手说“可喜可贺”了。但面对杜钦,张放却说不出口——无他,这事不光彩,尤其对一个有眼疾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阿离的身世,张放早在青溪里的时候就知道。她的母亲在长安权贵家为婢,两年后却抱着襁褓中的阿离回到青溪里,而包着阿离的彩锦襁褓,却是寸帛寸金的蜀锦。都不用说过程,光是这开头与结果,张放就能猜出一个权贵公子与侍婢私通,侍婢有孕后被扫地出门的狗血戏码来。
再联想到杜钦是天生眼疾……啧啧,这家伙,闻香识美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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