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啸大汉》第290章


人数虽众,却安静沉稳,男女分列,由高至矮,站得整整齐齐。若是穿上军服,与士兵无异。
羽希扫了扈卫队员一眼,高声道:“接到消息,主人仪仗今日进城,夜郎王以下所有族老、官员,俱出城三十里迎接。王府扈从为之一空,城寨空虚,防卫松懈。此刻行动,当其时也!”
下面少年们轰然而应,兴奋不已。
他们怎能不兴奋?从八月份来到这里,每天圈在这小院里,学习当地夷语,了解夷人习俗,习惯当地的难吃食物,甚至还要学夷人,在颜面部涂上类似刺青的各种颜料……
进入十月,天气转凉,鞠氏别院也慢慢变冷清了。这时少年扈卫们才从隐蔽小院里走出来,以鞠氏僮仆的身份,开始分批进入夜郎城寨,早出晚归,摸熟城寨地形及守卫状况,切身感受并一点点融入夷人生活。
十一月,三十余少年扈卫被分成六个小组,每个小组都下发一份夜郎王府地形图,其上标注了各个建筑的名称,守卫人数,巡哨换班时间,及各条进出通道。
但直到这时,少年扈卫们还不知道他们将要进行的是什么任务。刺杀?突袭?斩首?不管是什么,他们只要听命行事就好。在此之前,禁止提问。
憋了整整两个多月,做了各种准备,终于等来行动时刻。这也就不难理解,当听到羽希宣布行动开始时,少年扈卫们的激动心情。
少年扈卫们翘首以盼,等待羽希宣布具体任务。然而,他们等来的只有一句话:“出发,干活!”
……
扈卫队行动起来时,夜郎人也没闲着。
夜郎竹王府建在城寨高处一片人工铺就的平地上,足以俯看全城。然而这还不是夜郎城寨的最高建筑,真正最高的,是在竹王府侧后方的竹王神祠。
竹王神祠自然少不了竹子,而在神祠前竖着的两排雕刻得奇形怪状的竹柱,似人似兽似鬼怪。竹柱顶端还悬着硕大的牛首骨头,那空洞的眼窝令人望之心寒,大白天看着都人。
主持神祠的,就是耶朗翁指。
每一个初见翁指的人,都会为其奇特的形貌所吸引。此人看不出多大年纪,只能确认很老,他的胡子与头发一样长,蓬松而卷曲,色泽灰白。脖子挂着长长的各色玉串。他一年四季,无论春秋冬夏,只穿一条宽大的裤衩,暴露其外的四肢干瘦如柴,而他的上身基本看不到,全被数尺长的胡须遮挡。他的大半面孔都被胡子与乱发遮住,整个人唯一的亮点就是深陷的眼窝里,一双小眼珠丝毫没有老年人的混浊、无神,而是异常明亮。
就是这样一个干枯、瘦好听点像苦行僧,说难听点像乞丐的老者,却是包括夜郎在内的西南诸夷所供奉的竹王神灵在人间的代理人。
整个神祠乌漆麻黑,唯有翁指盘坐的高台上点着一圈油灯,明亮耀眼。远远看去,在背后灵龛上交叉挂着的牛头骨与牛角下,这个枯瘦猥琐的老者,这一刻倍增神秘。
“汉使入城了?”翁指一张口,声音讴哑难听,而且很含煳,感觉不像从喉管发出,而是从肚腹发出一般。
“回禀耶朗,是的。”回话的是个中年,人很黑,很瘦,但与翁指不同,这人瘦而有力,显得很精悍。因为人黑屋黑,他不开口一时居然难以发觉有人存在。
“终于来了。很好很好。”翁指小眼珠转动,在火光映照间一闪一暗,“侬西、弓藏那边还没消息?”
“是,弓藏始终没有传来消息。他的最后一个消息是,侬西进入太守府后,再也没出来,此前与他有联络的人及据点也全被汉人佐吏拔除了。”
“这样看来,弓藏这一批人,凶多吉少。”翁指的声音变得飘忽起来,令人难以捉摸,“侬西是你的兄弟,你认为他会怎么做?”
中年原本是跪在地上,这时慢慢趴伏,以近似五体投地的姿势匍匐在地,恭顺无比道:“侬西深受耶朗大恩,他可以随时为耶朗死,他不会吐露半点不利于夜郎的情报……相信此时,他的魂魄已归于祖灵了。”
“最好是这样。”翁指的语气淡漠,仿佛在谈论一个陌生人,“汉使既然来了,我们的计划也要开始了。”
“是,我这就去准备。”
翁指小眼里倒影着油灯跳动的火苗,直勾勾盯住神祠外那两排奇形怪状的竹柱,双手交叉合于胸前,喃喃道:“夜郎,就要真正回到夜郎人手里了……”u
第三百七十一章 【大干一场】
“务邪拜见汉使。? ”
“句町禹拜见汉使。”
“漏卧俞拜见汉使。”
“同并……”
“谈指……”
一片黑压压人头,尽数伏低于汉使仪仗前。
“夜郎君请起,诸君请起。”
眼前大多数诸邑君长,张放都见过,唯独正主儿务邪是头回见。
务邪虽是世子,却也与大多数夷人一样,肤色黝黑,五官扁平,不过却颇为健硕,而且蛮年轻,大概三十不到的样子。尽管是即将继位的新君,但务邪的穿着打扮,也跟普通夷官差不多,除了佩剑之外,只多了胸前垂挂着长长的各色美玉,还有贝壳什么的串成的三四串项饰,还有就是他手里的那根包金短杖。
张放知道,这是代表夜郎王的权杖,虽然表面金光闪闪,却并非真正金杖,而是以金包竹的竹杖。
夜郎人是个竹崇拜的部族。按汉宫官史所载其王起源“有竹王者兴于遁水,有一女子浣于水溪,有三节大竹流入女子足,推之不肯去。闻有儿声,取持归,破之,得一男儿。长养有才武,遂雄长夷狄,以竹为氏。”
据说这就是第一代竹王。
当然,这类民族起源神话,各族都有,学术探讨可以,当真就**了。不过也是由此,整个夜郎充斥着各种竹崇拜:夜郎王自称竹王,王府称为竹王府,神祠亦为竹王神祠,就连代表最高王权的金杖,都是金包竹。嗯,还有务邪头戴的帽子,怎么看都象两截套在一起的竹筒……
“汉使如此人才,当真是人中龙凤,果然是汉家天子亲眷,比之前那位汉使强多了。哈哈哈!”
务邪的汉语说得很拗口,带着浓浓的当地土音,听着很费劲。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张放多与诸夷君长多有交流,什么句町王禹、漏卧侯俞,这帮家伙说起汉话更是不堪,最后是用了通译才解决。这样算来,务邪也算是矮个里拔将军了。
张放眯了眯眼,这话听着像称赞,但提起前汉使张匡是几个意思?那可是个被刻像而射,羞辱而还的家伙。这是在称赞中暗含威胁么?
张放淡淡一笑:“天子亲眷甚众,放于其中不过是中人之姿。倒是夜郎君孔武壮硕,虎虎有威,颇肖先君,果然有人君之相。”
务邪脸上带着笑,但笑容很僵硬,心里暗骂教他说这番话的弓藏。汉使都是口舌便给之人,跟他玩这个不是自找难堪么?这下可好,自己不过暗中威胁一下,就被这个俊朗得一塌糊涂的列侯汉使警告——小心莫做断头之君。
一碰面,无形交锋一回合,夜郎君败。
务邪明显不是个擅于掩藏内心想法的人,心里有不快就写在脸上——这不奇怪,虽然号称王,但说白了不过类似一酋长,又能指望他有什么权谋心计?
务邪就这么板着脸,**为汉使一一介绍夜郎属官。
一轮介绍下来,张放注意到,缺少一个重要人物。
这会务邪的脸色也逐渐缓和下来:“今日汉使光临夜郎,耶朗在神祠祈福,故此未能出迎……这个,晚宴时当可拜会。”
张放点头致谢,一番接触下来,他基本能确定,自务邪以下的夜郎众,没有特别需要注意的人物。换而言之,就是没有哪个能对他造成威胁。看来,只剩下这个翁指了。
张放拱手道:“放一路紧赶慢赶,希望没错过夜郎君继位大典。”
务邪哈哈大笑,露出熏黄的板牙:“没有错过,今日是初七,汉使来得正是时候。”
……
鞠氏别院,正堂,鞠季正仔细勘验半张描着复杂花纹,一边撕成不规则形状的纸片。过了一会,他才打开案上一个小漆盒,小心翼翼取出另半张纸片。两下一对,严丝合缝,花纹完整,确认无误。
鞠季白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拱拱手:“鞠季见过刘兄弟。”
“不敢,请先生唤在下子进就好。”
鞠季面前站立的人,正是刘枫。鞠季此前并未见过刘枫,他只认秘笺不认人。半张秘笺是羽希提供给他的,当时鞠季还有些奇怪,问为何不用半枚五铢或半片玉之类来勘合。羽希回答是为防万一,若落入敌手,可瞬息撕毁或吞下,敌难以利用。而铜难销毁,玉难粉碎,都不如纸好。
鞠季细想,还真是,不由为想出此法之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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