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啸大汉》第326章


刘骜直摇头“少子啊少子,我实在闹不明白,好端端的,你惹母后做什么?”
张放正要说话,刘骜显然想到皇太后那日的泣诉,心烦挥袖:“辞谢已了。你这就去长乐宫致谢一番,并向母后、诸舅赔罪,今后好自为之。好了,去吧。”
张放苦笑:“陛下恕罪,不是臣不肯去,臣只怕说出的话,会令皇太后、诸位君侯更加不悦。有大将军前车之鉴,臣还是……”
刘骜瞪视张放,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他日你若还想返回长安,现在就去赔罪!”
“陛下……”
刘骜抬手,森然盯住张放,一字一顿:“去、赔、罪。”
临走还要巴巴送上门自寻羞辱,傻子才会做。同样,张放也不想再刺激王政君。女人,尤其是王政君这种更年期女人,一旦上火,昏头之下会做出什么事,大罗金仙也测不准。所以,刘骜这个要求,张放内心是拒绝的。现在去长乐宫,面对一群张牙舞爪、兴师问罪的王氏兄弟姐妹,其结果只会让矛盾更激化,使危机提前爆发。这与他的计划严重冲突。
当然,如果张放能忍气吞声,一切就OK了。刘骜的目的也正是如此——元舅被气倒,此刻还浑浑噩噩,诸舅汹汹,群臣物议。身为天子,这个时候他必须拉偏架。张放,必须打压,必须匍匐在母后及诸舅跟前,以平息众怒。
在刘骜想来,母后如此高姿态,再有自己这天子威压,这一向聪明而又有些桀骜的表弟非低头不可。
张放突然笑了起来:“臣还是回答陛下方才质问的未尽之言吧,陛下可知当日我为何怒怼皇太后?”
不等刘骜发火,张放纵声大笑:“人皆有郁气,郁积在胸而不发,那被气病的恐怕就是我了。嗯,说句不怕陛下生气的话——那日从长乐宫出来,很爽!”
刘骜被雷得有点傻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勃然拍案:“张卿,你、你好大胆!竟敢对太后如此无礼。”刘骜虽然听不懂“爽”的含义,但前一句还是能听懂的。这不是等于说,我就是故意气皇太后的么,这还了得?
“请陛下转告皇太后——她的心愿,必能达成。”张放含笑一揖,“陛下,多保重。臣,告退。”
昂首大笑声中,扬长而去。留下目瞪口呆,找不到台阶的天子。
既然要离开了,就没必要再夹尾巴,也该让自己爽一把。张放相信,刘骜不会因为这句话而对自己怎样。同样,他也有把握,王政君听到这话后,再怎么暴怒也得忍着,小不忍乱大谋啊。既然这条咬人的狗眼下必须装死狗,那不趁机狠狠踩上几脚,爽一把,憋了这么久的怨气留着过年啊?
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哈哈,爽!
……
富平侯府前,一列长长的车马队伍就绪。
头戴帷帽的富平侯夫人及一众妾室、侯府家令、家臣、诸僮仆婢女悲泣相送。
张放立于车前,一一与众人相别。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天色近午,车马队伍方得以启程。
刚走出雍门,车帘一动,韩重躬身而入,呈上一个尺许见方的黑色匣子:“公子,你吩咐要的东西。”
张放少有的郑重接过,置于膝上,一手轻轻摩挲匣盒,问道:“效果如何?”
“纪大兄说,反复测试数十次,精准无误,完全达到公子的要求。”
“很好。”张放轻拍黑匣,眼里露出玩味的冷意,“但愿别逼我使用……”
第四百一十九章 【要人头?给!】
历朝外放赴任官员,有一仆一驴就上路的,也有轻车简从启程的,亦不乏前呼后拥、仆从如云出行的。朝廷对此例不过问,你壕你任性。
张放出行的规模就不小,光马车就有七辆之多,扈卫、仆从达五十余人,扈卫人人骑马,仆从全部乘车——快赶上当年出使西域的使节团规模了。除此之外,还有两位大舅哥:班伯与班游。
这两位大舅哥都是早在半个月前就向朝廷申请了探视假,要前往西域都护府探望两年不见的父亲。汉以孝治国,这是没得说的,朝廷也鼓励这样的行为,自然准假。若不是官员外任,家眷必须留京为质,张夫人班氏也应随行。
家眷为质乃是忠于国,随兄探父乃是孝于亲,忠孝不能两全,只能尽忠而罔孝了。
阵仗不小,但在出长安接受执金吾例行检查时,没人敢多嘴,因为富平侯当得起这样的出行规模。
出入城检查自然是常例,张放一行车马随行比较多,耗时久一点也属正常。但看到那为首的执金吾司马陪着一个青年郎官,手持花名册,一个个人对照、唱名,还把车上货物搬上搬下检查。这股“认真”劲,就得不让人起疑憋气了。
随行的韩重、彪解都按刃虎视眈眈,颇有一言不合就砍人的意思。
张放则安坐车内,好整以暇与两位大舅哥谈论,一点也不介意。
不过,等那位青年郎官走过来时,张放也不由得行了个注目礼——这个人,值得他一个注目礼。
王莽!
两年还是三年前,张放曾在陈汤宅邸里见过王莽一面,此后再没见过。当时的王莽还是白身,数年之后,已经是郎官了。
张放只看一眼王莽的服饰与绶带,就知道他目下任职黄门郎。不错,这职务虽然不高,但能行走禁中,又近天子,是极好的晋升捷径。之前的淳于长如此,王莽亦如此。
张放放下手里的诗书,笑吟吟道:“是巨君呐,什么时候黄门郎也有协同执金吾例查的规矩了?”
王莽脸色严肃,不苟言笑,只礼貌性向张放做了个揖,连声“得罪”都欠奉,直接翻开名册,念道:“班伯!”
班伯是太常丞,很守礼制,规规矩矩行礼而应:“某,班伯。”
王莽核验一遍,再念:“班游!”
“某,班游。”
王莽虽然没有好脸色,但张放真不介意——你把人家伯父整成那样了,还指望人家笑脸相迎?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是王氏公敌,王莽聪明的话,最好与他划清界线,越清越好。王莽聪明否?这个问题根本没有提出的必要。
身为黄门郎,王莽为何被派来搜检?张放心里也很清楚,这是王氏给自己上眼药,也不排除想搜出什么违禁之人或物,敲打出气一番。
张放笑容不变:“王郎,辛苦了。”
王莽颔首以应,继续往下盘查。
班氏兄弟互望一眼,没说什么。王氏势大,这哥俩都是谨慎的人,不会介意些许无礼。
检查完毕,王莽来到张放面前,神色淡淡,合袖一揖:“富平侯,一路顺风,后会有期。”
张放仔细盯了王莽一会,把后者看得心头发毛,蓦然放声大笑:“对极对极,王郎,你我终有一日,必将再会!”
车辚辚,马萧萧,队伍随滚滚烟尘远去。城门洞前,王莽拢袖伫立,百思不解,富平侯这看似平谈的话别,究竟有何深意?
……
由于是午后才出发,第一天并未走多远,日暮时分,队伍投宿距长安五十余里的隗里驿置。
置啬夫一脸殷勤接待张放一行——人家再怎么落难,好歹也是位列侯啊。王氏势力再大,也辐射不到这小小的置啬夫身上。
吃饱喝足,喂马备料之后,张放下令除了韩重、彪解之外,其余随行扈卫仆从一律回房休息,明日早行。
随从都去休息了,张放安坐房中,盘膝俯身,案上铺着一张大地图,在明亮的烛台下,一边细看一边用手指卡算。
夜深,驿置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与车辆嘎吱声。过了一会,一阵喧嚣传来,隐隐听到有人发问:“富平侯何在?”然后是置啬夫惶恐的声音:“富平侯,他在……”
少倾,门外脚步杂踏,火光大亮。
又过一会,传来韩重的叩门声:“公子,朝廷有谒者急召。”
张放淡淡一笑:“真是急不可耐啊。”慢慢收起地图,整衣相迎。
“皇命在身,夤夜打扰,请富平侯见谅。”
看到这位谒者时,张放哑然失笑:“原来是狗生啊!这大半夜的,不知陛下何事急召啊?”
狗生——苟参。
不出所料,这位又一次复起了。
同音不同字,苟参当然听不出张放的讥诮,但也没好脸色,毕竟当面直呼其名是很无礼的行径。不过,苟参脸色一狞,旋即恢复正常,玩味地看着眼前这位两度把自己整垮的政敌,如同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呵呵,张放啊张放,你整不死爷,爷今日就来整死你!
随从奉上漆盘,盘上黄绫封诏分外醒目。
“富平侯,接诏。”苟参抖开诏书,高声颂念。
张放神色淡淡,充耳不闻,自动屏蔽苟参念的前面几乎所有内容,只听了最后一句“……赐君上尊酒十石,养牛一,君审外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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