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夫人》第100章


子元见妫翟哭得伤心欲绝,心里又软了起来,温柔劝道:“您跟孩子置什么气,赶紧进屋歇着吧。来人,把大王抬下去,好生敷药伺候着,少了一根头发本公饶不了你们。”
妫翟被星辰和子元搀扶着进屋躺下,大臣们纷纷散去,丑嬷与斗般等人都跪在外厅等候发落。
妫翟气道:“不去伺候大王,跪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要等寡人把你们拉下去砍头!”
丑嬷一行这才慌慌张张地退下。妫翟泪流不止,双眼无神,面色惨白。
“星辰,你下去,寡人跟令尹大人商议些事情。”
星辰识趣地退在外屋,但警惕地听着屋内的动静。
妫翟转过身,啜泣不已,可怜地说道:“子善,恽儿这样,你该得意了吧。”
子元得意一笑,假惺惺劝道:“夫人这话可见外了,本座虽有野心,但也不愿看你伤心呀。”
妫翟道:“这孩子如此顽劣,寡人后半生还有什么依靠。”
子元色眯眯地握住妫翟的手,暧昧暗示道:“别怕,还有我呢。”
妫翟听罢这话,哭得更凶了:“有你?你连艰儿也敢杀,哪里还会放过我们母子。”
子元有些尴尬,忙哄道:“那不是你性子太烈了嘛。”
妫翟扭动了几下身子,也不再挣扎,任由子元抓住她的手,哭得更可怜了:“那也怨你心太假。如今倒好,我恪守清白,还是有些污言秽语谣传到了恽儿耳里,竟背上了这等不好听的名声。早知如此……”妫翟说到这里便不再说话,只是嘤嘤哭泣。
子元握着妫翟柔软白皙的小手,心早已不知飞到了何处。
“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这狠心人。”手被子元握过之后,妫翟娇喝起来,赶子元出去。子元还想说什么,妫翟已经抽回了手,将头埋在锦被里,不理会他了。
子元无奈,只能退身出来,遇到了门口的星辰。星辰行礼,带着暗示说道:“大人,时候长着呢,主子这会子心绪纷乱,您等她平静些了再来吧。”
子元在星辰脸上摸了一把,淫笑道:“好一个俏丫头,你主子不应,你倒也可以先侍候着。”
星辰哂笑道:“大王别拿奴婢开玩笑了,奴婢可比不上主子半点。”
子元乐呵呵笑着出去了,心里暗想:真是聪明的女人,儿子不争气,乖乖投靠我了。
子元走后,妫翟起身来赶紧去东宫看熊恽。
妫翟屏退了东宫的闲杂人等,亲自给儿子敷药。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妫翟颤抖地为熊恽上药,眼泪模糊了双眼。
熊恽忍痛安慰母亲:“母亲,您不用担心,孩儿不痛。大伙都说孩儿这一出比真的还真呢。”
妫翟哭道:“我可怜的恽儿,你受苦了。都难为你们了。”
妫翟哀伤之状,见者落泪。
57。山雨欲来风满楼
夜深人静的时刻,星辰跪在妫翟面前,请求道:“翟儿,我想过了,子元对你紧追不舍,不得到好处是不会罢手的,我不想让你再受委屈,不如让我去侍奉他吧。”
眼泪在星辰眼中打转,妫翟叹息一声,将星辰扶了起来,劝道:“我还没有到把你推进火坑的地步。你对子元厌恶甚深,我怎能忍心这样做。”
星辰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我不怕。”
妫翟笑道:“你不怕,我怕呀。”
星辰忙道:“不用怕的,大不了一死。”
妫翟语重心长地说道:“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折磨。你不经人事,不会明白男女之间的微妙。男人的心是随着色走的,女人的心是随着身体走的。一步走错,后面会步步被动,你只听我的吧,咱们两姐妹这么多年相依为命,还有什么熬不过。子元不会活得太久。”星辰点头。
议政殿左舍,妫翟与子文密谈。
子文道:“夫人,微臣斗胆说句不该说的话。”
妫翟道:“你且说。”
子文道:“起先让子元杀了堵敖污蔑大王,是咱们失了先机。早知如此,还不如咱们名正言顺地杀了堵敖,扶持大王登基,也不怕子元暗地的阴谋。”
妫翟点头:“你所言虽然残忍些,但未必不是王族之间的事实。寡人也有想过此招,但毕竟骨肉血缘不能下手,何况子元牢牢控制着艰儿。”
子文道:“是以,对于子元咱们不能再一味忍让,要早些谋划锄奸大计了。”
妫翟道:“知寡人者,子文也。今日宣你来,便是要议此事。如今,子元忙着修筑宫殿,又忙着垂涎寡人,大王的顽劣也颇有成效,咱们是该合计合计了。”
子文道:“大王能顺利登基,恐与曾夫人之义举不无关系,眼下之状莫如交好诸侯获天子御封为要务。一旦诸侯认准我王,子元会有诸多顾忌。”
妫翟点头称是:“中原诸侯对于楚国安稳极其重要,尤其要交好于鲁国,为抗齐做准备。说起来周王后还是我娘家的姐姐呢,是该示好,总不能叫郑公与虢公沾了便宜。寡人以为此事非蒍章办不可,你意下如何?”
子文道:“夫人英明,他有两行伶俐之齿、三寸不烂之舌,我相信一定不辱使命。”
妫翟遣蒍章出使各国,当蒍章带着拜帖与厚礼谨献给寡居多年的鲁齐姜时,这个以美色闻名遐迩以权术震慑齐鲁的女人仿佛找到了知己。
鲁齐姜青春守寡,四十岁时齐襄公故去。她的婚姻折枝,旧情消逝,在四十不惑的年纪才悟到要为自己而活,于是辅助自己的儿子鲁庄公励精图治,始终不使鲁国屈服于齐国的威慑。齐姜接到来自南方另一个女人对她的认同与鼓励,内心极为感动,心想,自己本是鲁姬的嫂子,虽然鲁姬早已去世,妫翟也不是鲁姬的亲生女儿,毕竟也是妹夫公子林的女儿,所以齐姜示意儿子鲁庄公,一定要与楚国保持战略同盟的关系,以牵制齐国独霸。
蒍章一路从鲁、卫、曹、齐而去,每到一处都与诸侯攀上了相应的关系。蒍章脱离了子元的牵制,大展身手,施展三寸不烂之舌,风范十足。诸侯们十分讶异,在这南蛮楚国,竟有如此文雅之士!蒍章一口流利的夏言,征服了自诩高贵的中原小国国主。
到了洛邑,蒍章拿出包茅、香木、香稻丸、息半夏、毛尖茶进献周惠王,并带去玉璧呈献给王后妫翚,也带给妫翚一件妫翟亲自裁剪捉针刺绣好的衣裳。
妫翚摸着熟悉的花纹,恍然如梦。她拿出当年妫翟送给她的腰带。那腰带已经磨损,花纹无法辨认,只是边际处的某些半旧的地方依然可以看得出细腻的针脚与绣工。妫翚早已听闻了妫翟坎坷的命运,心里怜爱疼惜不已,这份沉淀于心底的姐妹之情让妫翚决定为妹妹筹划一番,于是当即在惠王身边不断夸赞楚国忠心。蒍章见王后这样夸赞,就伏地跪拜,极力地表示楚国的忠诚和对天子的敬意。周惠王经过一阵吹捧不免有些飘飘然,愉快收下楚国的贺礼,也不吝啬地赐予蒍章回馈——赐文武胙礼予楚熊恽,并言“镇尔南方夷越之乱,无侵中国”。表示楚国只要不反攻天子,南方夷越皆可以镇压。
蒍章捧着胙礼叩谢,内心难掩激动,不敢相信自己完成了这个艰难的任务。自武王自立以来,楚国一直处在边缘位置,从没有得到天子的亲口承认。出了洛邑城,蒍章仍然止不住絮絮叨叨:“礼有五经,莫重于祭,今天子以祭祀之胙礼赐予吾王,吾王名正言顺也,天下非议莫敢妄论!”
蒍章带着大礼归国后,妫翟安排了高规格的迎接仪式以表示对天子的敬意,并将这个讯息布告国人,国人欣慰赞叹:熊恽虽然是个孩子,但周天子都承认呢。
妫翟命斗祁将胙礼亲自奉送至宗庙前,以告慰先祖。对妫翟一向有防范的斗祁也忍不住老泪纵横,心悦诚服地对妫翟说道:“夫人以柔克刚,处下求上,以一个母亲的宽怀坚韧辅佐我王,致使宗庙有续,国人欣慰,此乃大功也。”
妫翟客气地说:“多亏诸卿家与宗亲们襄助,亦是先王托福。”
两年后,子元果真使一座华丽的宫殿在内庭外院拔地而起。妫翟站在内庭的阁楼上望去,半空之下一片金碧辉煌,相形之下,妫翟的寝殿寒酸得俨然一座竹篱茅舍。
星辰抿嘴骂道:“奢糜至此,简直叫人痛恨!”
丑嬷淡然道:“极致奢华之境便是梦幻破灭之时。”
三人正在楼上眺望之际,子元的妻子孟樊求见。
“外命妇奉外子之命,特请夫人与女公子去新居观赏。寒舍微贱,本不该污尊目,只是命妇与外子敬慕夫人,今冒犯相邀,惶恐不已。”孟樊恭恭敬敬跪拜。
妫翟本不想劳动双脚,但看着地上瑟缩不已的女人有些不忍。妫翟心想:她抖索成这般必是畏惧子元,担心请不动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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