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北王府》第125章


大世子的话问到了靳文筳的软肋上,平日里他根本不屑与那些又脏又粗鲁的士兵混在一处,且在他看来,他只需管住那些将领即可。
在这场简短的对话之间,靳文筳看到不远处的山林中有许多外族士兵或放冷箭,或如猿猴般跳跃腾挪,飞扑出去只一刀便取敌兵项上头颅。
“这是……固林族的?”靳文筳眯眼冷笑,“大哥,你还未将他们的公主取回家就先用人家的兵?不怕你那个公主耻笑你无能么?你将咱们北疆军的颜面又放在何处?”
大世子摇头长叹,“文筳,难道在你眼里便只有军功和颜面么?身为镇守边疆的王府之子,只要保我黎民不受战火荼毒,我宁可无所不用其极,颜面又算什么东西?”
说罢也懒得再与他争辩,大世子回手指向一直在他们身后偷听的程参军,“文筳,你今日之举可说是诱敌深入之计,但你为立奇功没有申报调令已是犯了军规。现下跟来的全是太守府兵将,你以为你能指挥得动他们么?”
“大哥莫要危言耸听!”
大世子冷笑,“好,那为何他们看到前方混战却无一人上前参战?为何程参军只是站在你我身后偷听却将战事置之不顾?”
靳文筳亦是冷笑,“还不是因你将我绊住?没有我的命令我的兵谁敢动?”
“你的兵?若是你一声令下无人应战呢?若是今日我不在,这些太守府的人就会栽赃你私放敌兵入境,给咱们王府扣一个里通外国的罪名!”
大世子这句话越说到后面声音越高,到最后一句时更是拨转马头直视程参军,“参军为何面色苍白?难道被我说中了?”
“大世子言之有理,靳文筳私撤布防,不是里通外国又是什么!”
程参军才刚趁着他们对话的间隙粗粗估算了一下大世子带来的兵力,又听他识破嫁祸之计便恶向胆边生,仗着有身后亲兵,山林中又有陈太守派来的伏兵,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这兄弟俩一同拿下,只怕功劳会更大!
“你!”靳文筳难以置信的瞪着程参军,“这明明是……”
然而,他已明白了。靳文筳并非鲁钝之人,先前为取军功蒙蔽了双眼,但他自己本身就是个耍弄奸计的好手,只是没想到也有被别人算计的一天!
“文筳莫怕,父王已洞悉了他们的阴谋,除了诺敏带来的固林族勇士,我还带了……”
“父王早就知道了?!”靳文筳大吼一声,双目通红,“所以是他安排你暗中潜伏?”
“文筳!现在不是争执这些小事的时候!”
靳文筳面色苍白,喃喃的说:“父王终究还是不信我的。”
程参军听大世子说还有伏兵,唯恐生变,立刻抬手一挥,“儿郎们!将这两个叛国逆贼拿下!不论生死!”
然而话音刚落,一支利箭就穿透了他的喉咙,太守府亲兵哗然。
与此同时,四虎率领着大世子麾下的北疆军由山谷两侧的缓坡上冲杀而出,将太守府一众兵将团团围住,一片刀光血影。
大世子牵起靳文筳的坐骑缰绳将其带离这个“内战”的战场。
靳文筳起先还有些茫然,待得他终于回过神来时,看到诺敏带来的固林族士兵正与攻入隘口的琉军混战,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大哥,你都知道了吧?”
“什么?”
靳文筳冷漠的仰头大笑,“靳文符,你看好了,我绝不比你弱!”
说罢抽出佩刀,打马杀入阵中。
夕阳西下,天边一抹暗红色的余晖。
招待莫伊族长老的酒席摆在筑北王府棣棠轩内,姑奶奶以莫伊族大公主的身份端坐正席,汤先生和其他几位恰好在王府做客的蒙州客商作陪。
静言站在姑奶奶身后布菜,正接过采如递来的酒壶时,有小厮上前附耳回了几句话。
姑奶奶看静言面色微变就问她:“什么事?”
静言弯下腰小声说:“外院的人来回,廖清婉昨日夜间突然发热,至今水米未进。”
姑奶奶不以为然的挥挥手,“那就劳烦刘夫人去给瞧瞧罢。”
“是。”
静言退出厅堂,走向棣棠轩跨院的刘太医居所。
小厮殷勤的拿来一盏灯笼,“姑娘小心脚下。”
然而静言在踏进刘太医的小院时还是被药圃旁垒放的石头绊了一下,慌乱中一把抓住小厮的胳膊,心头忽悠一震。
“姑娘留神!”
静言笑着谢过小厮,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天边那一线暗红已被黑夜吞噬……
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太守府亲兵怎是北疆军的对手?不过一刻,四虎已将其全部镇压。此时入侵的琉军也被莫伊族勇士打得落花流水,且战且退。
大世子一刀砍翻一名试图逃跑的琉兵,大喝一声:“燃起火把!”
霎时间山谷旁的树木上里亮起团团火光,原来他们早将火把斜斜的绑在树上,预料到会有一场夜战。
不片刻,昏暗的山谷变得明亮,满目鲜血,横尸遍野。
靳文筳杀红了眼,见琉国人开始逃窜便振臂高呼,“随我追击!”
“别去!穷寇莫追!”
大世子扬起马鞭就要去把靳文筳追回,但一名小兵却突然扑出来拉住他的缰绳,“大世子,随他去吧。”
火光中,能看到此人正是言重山派来的两个添翼所探子之一。
“你们……你打算借刀杀人不成?”见那探子眼神微微一变,大世子怒道:“与你同来的另一个人呢?混账!闪开!”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靳文筳催马追出隘口,但没有士兵追随其后。
城墙之外一片黑暗,夜幕中能听到一阵让人心寒的嗖嗖声。
拽住大世子坐骑缰绳的小兵松开了手。
四虎策马而来,瞟了一眼隘口大门,拱手成拳,“启禀大世子,我军已将偷袭的琉军驱出境外,太守府亲兵英勇冲杀,伤亡惨重,程参军为国捐躯当场阵亡。”
大世子垂下眼帘静默了片刻,“七虎在哪里?”
四虎默然不语。
诺敏一声呼哨,固林族勇士纷纷遁入山林,死伤者皆被同伴抬走,这一群凶悍的士兵宛如从未出现在战场上一般,没留下一丝痕迹。
战斗结束了。
大世子一带缰绳,让马儿慢慢跑向隘口,四虎一摆手,立刻有几十名北疆军骑兵持起火把护在大世子左右。
出隘口二十丈,靳文筳静静地趴在地上,他的坐骑不安的在一旁刨着蹄子发出阵阵嘶鸣。
大世子策马近前,骑兵手中的火把照亮了这一小片土地,照亮了身中十几箭死不瞑目的靳文筳。
隐在林中的七虎慢慢收起长弓。
在他身侧,另一名做普通士兵打扮的男人也收起连弩。
两人对视一眼,悄然无声的消失在黑暗的森林之中。
帝泉关。
卫玄正陪着王爷在兵营内巡视,忽然王爷停下脚步,“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王爷不要太过自责,二公子咎由自取,让他死在战场上总好过战后公开受审,到时非但王府蒙羞,还会给旁人留下把柄。”
筑北王当然知晓个中道理,但,文筳也是他的儿子啊。
子不教,父之过。一声长叹,筑北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独自一人踏上城墙箭楼,面向兴图镇的方向站了很久很久。
《北疆志兴图镇》
鸿恩二十八年,五月三十。
琉军于傍晚偷袭兴图镇西隘口,筑北王府二公子靳文筳率军抵抗,胜。是役,太守府亲兵死伤三百余,北疆军死伤十一人。
太守府程参军,卒。
公子文筳,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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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北疆;六月初二。
两军对垒;一边是琉国的黑甲重骑,另一边是披挂皮甲的北疆军。
李崇烈跟随在筑北王身侧;默默的感受着开战前阴沉沉的寂静。遥遥望去,能看到今日任先锋大将的卫玄正策马往返奔跑于队列之间;他是在做最后的战前鼓励。
再把视线放远一些;薄云遮挡了初夏的阳光,灰色天空映衬着琉国骑兵乌黑的重甲。
明明是数万人列兵荒野,却静得出奇。
就是这战前的寂静最可怕,李崇烈不由攥紧缰绳;忽然希望赶紧打起来吧,至少挥刀射箭能让他集中心神;而现在,他在这一片肃穆中甚至产生了少许幻觉。
骑兵的马匹明明在嘶鸣,却听不到,但当他看到枪兵偶尔晃动长枪折返出的微光时,就好似听见了刺耳的兵器相碰声。
“咚!”
第一声战鼓终于敲响,李崇烈几乎无法抑制的颤抖了一下。
“咚咚!”
他看到卫玄拨转马头,提起长枪。
“咚,咚,咚,咚……”
在北疆军越来越快的鼓点中,琉军忽然整齐划一的用脚跺地,尘沙翻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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