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宠婢》第283章


许久未见,扶苏的容貌竟是已与他越发相似了。
只见其神态谦恭,礼数周全,一如曾经。
“儿臣拜见父皇。”
赵政止下心中感慨,正色问道:
“你得朕密诏自初成的直道而来,此行所感如何?”
提及此事,扶苏眸中微闪,却因自制之力极强,未让人见得过多的兴奋之色。
“儿臣自九原上道,一路骑马南下,除在夜里入驿站小憩,几乎未做停留,行至云阳之时,仅用了三日不到。想来若是去往咸阳,三日之内也必能到达。”
赵政淡色颔首。
“不错,正如朕当初所料。”
扶苏倾身一揖:
“恭喜父皇,待到直道大成,我大秦便可粮道通畅,调兵神速,国之稳固必定更胜以往。”
赵政唇角微动,却是话题一转,淡淡问道:
“你近来过得可好?”
“劳父皇惦念,这两年多来,儿臣在上郡与我大秦将士同吃同住,与民同苦、与民同乐,虽无不及在咸阳那般华衣玉食,却较从前轻松自在许多。”
扶苏亦是淡然应着。
赵政轻轻点头,又转言问道:
“你对这段时日朕的治国之道可有何看法?”
“回父皇,去年"荧惑守心",歹人作怪,儿臣知晓父皇必定是殚思竭虑、苦心应对,但儿臣仍旧以为,为国之道,食不如信;立人之要,先质后文。父皇编造梦中"仙言"以对"陨星天言",又将附近百姓悉数诛杀,不禁失信失诚,且还失仁失德,此行就有如负薪救火,扬汤止沸,以暴易暴,与乱同道,莫可测也,后嗣何观!儿臣实难苟同。”
扶苏并未迟疑,一如既往敛头直言,唯一不同于过去的,是他面上始终平静、淡定自若,再找不出当初的激昂慷慨、跌宕起落。
再次听到这个儿子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赵政不再动怒,而是浅浅叹息。
无论是他、梁儿,还是其生母嬴萤,都是懂得权衡用计之人,可为何偏偏就生养出了如扶苏这般不知变通又固执己见的子嗣来?
“朕见你已能懂得掩藏情绪,凡事也都能淡然处之,确实较两年前长进了许多,可这副性子怎还是那般耿直?”
扶苏垂下眼帘,谈言道:
“但在儿臣看来,耿直并无不妥。”
赵政蹙眉摇头。
“蒙恬难道没有教过你"太钢则折,至察无徒"?,于平民黔首而言,耿直或许还能算得是件好事;可于王侯将相,太过耿直却极易断送自身的前程;如若是一国之君,后果则会更甚。”
最后一句,他有意将语速放缓。
“父皇……”
扶苏抬眼微瞠,看父皇此意,是想要立他为储……
“朕始终未立太子,而你作为众公子中最长的一人,此事你应是思虑过的。”
对上赵政锐利幽亮的眸光,扶苏略有讪色,却也坚定依旧,恳言道:
“父皇,所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人者食人,治于人者食于人’,经历了过去种种,扶苏自觉能力不及,心力更是不足,不适宜为那"劳心""治人者"。相较于此,儿臣如今倒更向往能远离朝堂,过纵情自在的日子……”
听到那“纵情自在”四字,赵政微顿,又突然问道:
“你而今……可想见她?”
扶苏稍滞,貌似疑惑道:
“儿臣……不明父皇所指……”
赵政静默看他片刻。
当年他曾问过他要不要在走之前再看梁儿一眼,他借口要回去收拾行装而婉拒了,而今他再问他同样的问题,他竟干脆佯装不懂。
看来两年已过,扶苏对梁儿之情非但未减,反而愈发强烈了……
思及此处,赵政微微牵了唇角,似笑非笑。
“看来,你也不是在所有事上全都耿直划一的。”
这一语后,扶苏并未再应,只恭顺的垂眸立着。
时至今日,梁儿早已犹如一根短刺,深深扎入他的心中。
这一点,他永远也否认不了……
赵政见他不动不语,便又叹出一口气来。
“罢了,每个人都应待在适合自己的位置,做适合自己的事,如此,才能得心应手……你实意不愿的,朕便不会勉强。你回去吧。”
“诺。”
扶苏缓步倒退,转身要走之时,赵政眼中一动,终是注意到了他的一袭白衫。
“扶苏……”
扶苏忙转了回来,施礼问道:
“父皇可还有事?”
“白衫甚好,往后,你便如此穿着吧。”
赵政目光微远,似是看到了更多。
扶苏一愣,虽不明其意,却也因孝道在身,躬身从道:
“儿臣……领命。”
眼见那与自己生得极像的扶苏身着一抹白衫渐渐远去,赵政忽然忆起当年在青玉殿的墙边,他独自一人远望着身穿白衫的成蛟与梁儿在沐梨园中共舞、宛如一双璧人……
那时他便想过,若他不是大秦之主,若他可以弃下玄衣而着白袍,与梁儿比肩并立之时将会是何等样貌?
会否……更为衬得上她那一身无暇的粹白?
看来这令他望而不得的一幕,很快就能有人能替他实现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只为梁儿
扶苏刚刚离开,夏无且又自偏门应密召前来。
“夏无且,朕记得你说过,朕的命会到今年为止。”
赵政微敛着眸子,淡淡道。
夏无且低着头,眉头微蹙,伤感之情油然而生。
“回陛下,臣是说过……”
“眼下已至年关,若你说的没错,朕岂不是活不了几日了?”
赵政的语调依旧平淡。
“陛下……”
夏无且没了下文,他已不知当如何劝慰。
赵政长长吁出一口气,又问:
“你可还记得朕是如何安排此次出巡的路线的?”
夏无且不知话题怎又转至了此处,只老老实实恭敬答道:
“陛下原定……是要先南下至云梦、九疑,而后自浔阳走水路向东北而去,经枞阳过海渚,再自丹阳南下至钱塘,向东抵达会稽,过吴地向北到琅琊,随后从平原津向西,直至……返回咸阳……”
越说到后来,他底气便越虚。
因为他知道,那些往后的行程,陛下已是没有可能完成了……
赵政并未介意他语气的变化,再问:
“那你可知朕为何要如此安排?”
夏无且想了想,更是不解陛下为何要问他一个太医这些关乎政事的问题。
“陛下登九疑是为了祭舜帝……至会稽是为了……”
此时,赵政徐徐抬手将他打断,摇了摇头道:
“那些不过是顺道为之,做给天下人看罢了。”
夏无且一怔,面有疑惑。
赵政负手而立,双眸深邃,淡声道:
“这一路贯穿南北,几乎经过了大秦所有山水最为秀丽之地。且除琅琊外,全部都是过去朕没有带梁儿去的地方。朕想要与她走完这最后一程,亲手为她种下最后一棵梨树,置下最后一处沐梨园……夏无且,无论用什么方法,你务必要让朕再多活些时日,助朕完成此愿。”
“陛下……这……”
夏无且面露难色,抬眼间,却见赵政眼中神色已如磐石一般坚定不移,目不转睛的看向他,容不得他半分推辞。
片刻,他无奈一叹,低声道:
“其实……是有一味药可再为陛下多争取些时日的。只是此药虽被称作药,实则却是毒。以此延寿,只不过是在饮鸩止渴,非但延不了太久,而且……会令服用之人在最后关头备受折磨,死状……凄惨……故此,臣先前并未与陛下提过……”
闻此,赵政云淡风轻的勾了一下唇角。
他就知道,以夏无且高于世间的能力和优柔过善的性格,他必是保留了些他自己认为算不得方法的方法。
而这些方法,又恰巧是他赵政急需的。
“朕觉得此药不错,就用它吧。”
“陛下……!”
夏无且瞠目结舌。
他虽早知陛下视梁儿姑娘为心中至宝,却如何也料不到陛下竟只为了能陪她走得更远一些,而……而选择服毒害己……
赵政目的已成,他转过身去,挥了挥手示意要夏无且退下。
他方才已经清楚了扶苏的想法,如他所愿,扶苏果然是未来最适合留在梁儿身边的人选。
既然诸事都已筹划妥当,接下来要做的,就只剩让他自己尽量活得久一些,在所有巡行的途经之处全都为梁儿种满梨花,在梁儿的记忆里留下更多与她共同的足迹。
那么往后,无论梁儿去往哪里,回忆中都总会有他的影子存在,永远不会将他遗忘了。
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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