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宠婢》第297章


她满面泪痕,急喘着入了殿门。
只见赵政坐靠在榻边,气色稍缓,却也还是不甚好看。
他面向她温和一笑,颇为无力的对着殿中侍奉的三两个宫人摆了摆手,几人顺势躬身而退,走时亦将门轻轻带好。
梁儿哭红着眼坐在了他的身边。
“为何瞒我?”
他瞒外人,她懂,可为什么也要将她蒙在鼓里?
赵政缓缓抬手,轻轻为她擦去刚刚落下的泪水。
“傻丫头,自然是不想看你难过……”
她咬唇反驳:
“你才傻,这么大的事,你怎可一人挺着?”
不仅如此,而且还独自承受了近二十年……
她越想越替他委屈,眼泪便如洪水般泛滥不止了。
赵政看得心疼,却佯装失笑,一面双手捧起她的脸庞为她拭泪,一面与她逗趣:
“你看你这么爱哭,若是一早便让你知道我中了毒,那这些年来,你的泪水岂不要将整个咸阳宫都淹没了去?”
梁儿没那玩笑的心思,只管眼泪汪汪的凝望着他,抽噎着问:
“你早就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才带着我到处种梨花?”
他沉下面色,摇头喟叹:
“此毒古怪,夏无且潜心钻研多年,也还是摸不清头绪。故而自中毒时起,我就不知我还能活多久。这些年一切正常,我便也越发不在意这毒了,却终还是在今日毒发……”
梁儿倍觉心伤,泪珠珠珠串串掉个不停。
她忽的又想起了什么,挂着泪痕巴巴的抬眼追问:
“那前些日子你晕倒是否也是因为此毒?为何那时不说?”
“若非呕血,都是看不出的。那日当真以为是单纯的劳累。”
赵政又是一叹,大手轻柔的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
“你这般多愁善感,往后没有我在身边时时哄你,你可万不能总哭,眼睛若是哭坏了,可就抚不得‘绕梁’了。”
她泪落阑珊,圆圆的杏眼红得仿佛最乖顺的小兔,抽抽嗒嗒道:
“不会有这一天的,我会随你一起死,我要永远陪着你,不让你孤单一人。”
谁知赵政闻言,倏的正了面色,双手抚上她的肩膀。
“不,你不能死。你活一日,扶苏便一日无事;你若死了,扶苏便死。”
“这是何意?”
她眼泪未干,一抽一噎,怔目问道。
赵政半垂下眼,语气之中难掩忧思。
“我方才已让赵高代我拟旨、派人传召将扶苏召回咸阳主持丧葬、继承皇位。但赵高和李斯都曾与扶苏不和,我担心他二人会为一己私利借机联合篡改旨意对扶苏不利。”
梁儿一愣,急道:
“既然你已有此疑虑,为何还要让赵高派人去传召?”
这始皇遗诏之事是历史的疑团,但她万万没想到,赵政竟是早就料到了赵高和李斯会反。
赵政深眸幽幽,沉沉而语:
“我未立太子,扶苏是长公子。我死,扶苏便必定要回咸阳主持丧葬,继承大统。这一诏令,避无可避。而眼下蒙毅远去会稽,我身边仅剩李斯、赵高和亥儿三人。李斯全掌国政,玺印和虎符都在赵高手中,他还一直都是我代笔下诏之人,中车府令又可控制部分随行禁军,就连亥儿也是师从于他。李斯赵高若有反心,必定会选择扶持亥儿。如此三人联通一气,无论我令哪个内侍禁卫前去传诏,结果都会被拦下。与其到时撕破脸皮,不如直接交于赵高,而后由你前去应对。”
“我?”
梁儿瞠目,如此重大之事,她要如何去做?
何况,历史的结局不是早已定下了吗?
☆、第二百八十一章 遗诏(二)
赵政淡淡凝视着梁儿粉白的面容。
当初他那般嫉恨排斥赵高对梁儿的这段情,如今却是不得不利用这一点来为梁儿保命。
于此,他心里终是不好受的。
他轻轻将梁儿的双手握于掌心,尽力敛去了一切情绪,不让梁儿看出丝毫端倪。
“赵高心系于你多年,你且先去试探于他。他无意伤扶苏便是最好,可若他有意,你就说服他留下扶苏性命,从此隐去其长公子的身份,在民间安乐一生。”
梁儿暗自感受着那包裹着她双手的温热,那是赵政的体温,是她这几十年来最熟悉的温度。
为了这抹她最留恋的温存,她可以付出所有。
心甘情愿……
“你要我去做的,我定会去尝试。只是皇位之争不死不休,扶苏身为万民爱戴的皇长公子,便是要么继承大统,要么粉身碎骨。我要如何让他们相信,那曾名声显赫的公子扶苏不会再回来争夺皇位?”
“赵高和李斯虽然行事颇为无情,却也都是知恩图报之人。当初若非有你,他二人都不会有今日之成就。只要你与他们保证你会带着扶苏远离皇宫永不回来,二人必会卖你这个人情。并且有你在扶苏身边一天,他们便不会对扶苏动手。”
赵政内心早已五味杂陈,面上却始终维持平淡。
可听完这些话,梁儿又岂还能淡然处之?
她圆睁着眼睛,泪水再度股股溢出,字字句句怔忡反问:
“你是说……让我也走?你让我在你最后之时离你而去?让我在你死后也不能陪在你身边,并且还要去守着别人吗?”
“梁儿……”
她这副样子着实令赵政于心不忍,不知不觉已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失神轻唤。
梁儿抽泣着,赌气的侧头避开那只大手。
“我不去,无论生死,我都要与你在一起。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不会犹豫,唯独此事我绝不答应!”
而这一闹,却使得赵政回了神。
他将手放下,调整了情绪,再度淡下脸来。
“你可是忘了,不久前在琅琊台你答应过我,会做令我高兴的事。我若抱恨而去,你也全不在意吗?”
见他如此严肃,又说出如此话语,梁儿霎时滞住了身形,瞬间便慌了神,如同孩子一般闪烁着泪眼,双手拽了他的袖管,以哭腔低低哀求:
“政……你别这样,求你不要推开我……我真的好爱你……不能没有你,更不想离开你……你就让我陪你吧……生也好,死也好,都让我陪在你身边,我们永远不分离,好不好?……”
她本是那般剔透聪颖、绝世独立的女子,此时却在他面前已全无自尊,看上去是那么可怜,就只为求能与他同死……
赵政几乎被她扰乱了心智,广袖之下双拳紧握,几近颤抖。
他合眸片刻,却仍是遮掩不住那逐渐泛红的眼眶。
他便索性将眼睁开,任那斑斑泪意在隐隐含情的凤眸中萦绕。
“你的心思我怎会不明白?……可扶苏是普天之下最像我的一人,我待他严苛,是因我对他期望最高。子嗣之中我只在乎过艾儿与他。然而我一生霸权,却无力挽回成蛟,也无力挽回艾儿,如今,扶苏的性命绝不可再失。我赵政已有幸获你相伴一生,若能再得成此愿,便可走得安心了……”
他眉间微凝,再次如视珍宝般捧起眼前令他痴醉了一世、白如脂玉的小脸,唇齿开合间,那磁性依旧的声音似哀叹,似恳求,似道别,又似不舍……
“梁儿,你可愿再助我这最后一次?”
梁儿心弦狂颤。
彼时她与他斗嘴,多年来几乎从未赢过。
不想这次结果也是一样。
赵政,终是令她难以拒绝……
又有一滴泪自她眼角滑落,无声无息。
“是否……让扶苏活着便是你唯一的心愿?”
“是。”
赵政眸间隐泪,所答却甚为干脆。
梁儿紧咬下唇,将浓浓的泪意压下,素手附上了他的手,语气毅然,信誓旦旦:
“……既然如此……我必定要你如愿……”
她记得在现代时,曾见过关于始皇陵东面有十七座疑似始皇子女墓穴的报道。
所有墓主几乎都非正常死亡,且死状凄惨,唯有其中一座墓穴是个衣冠冢,棺内只存有一把青铜剑,并未有尸骨。
而史书中记,扶苏也恰巧是由剑赐死。
倘若赵政决意要有此安排,或许真的可以从中为扶苏寻到一线生机,她必竭尽全力完成赵政最后的心愿……
赵政浅浅勾唇,分明该是欣慰的一笑,却笑得似是有些疲惫。
“我就知道,我的梁儿定会帮我……我已为你备下行囊,待你说服了赵高与李斯,便会有人拿给你。而后你骑风擎去,它不仅是汗血马,还是纤离的血脉、千里宝马,就算拖得久了些,也定能很快追上赵高的人。”
至此,他微低了头,语气已是愈发艰难,最后又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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