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宠婢》第300章


赵政又问。
“陛下放心,万无一失。”
赵高言辞凿凿,他亲自安置,怎可能令得梁儿姑娘有失?
闻此,赵政似有似无的舒了一口气,垂下眼眸,幽幽道:
“甚好……那我们也该启程了。”
赵高微怔。
“陛下要去哪?”
“沙丘。”
所答极简。
赵高却更加瞠目。
“陛下眼下身体不适,不宜远行啊……”
赵政缓缓将眼抬起。
“朕已在平原停滞太久,若再不动身,唯恐世人会疑心朕身体有恙,再被人借此机会造谣乱国。”
“可是……恕臣直言,以陛下目前的情况,又能瞒得住多久?”
赵高冒死一问。
他真心不懂,陛下已是命不久矣,就算多瞒得几日,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然而赵政并未直接解答他心中疑惑,而是面容淡定的继续安排此后之事。
“朕即刻渡河,到达沙丘稍事停歇,再继续从井径行至九原,而后由直道回往咸阳,令人以为朕是在视察直道。此全程大致需耗时一个月,期间朕定是已在半路薨世。而朕突然薨世在外,唯恐皇嗣们和各地皆会乘机生乱,故而此事定要严密死守,暂不发丧,务必将朕的死讯保留到返回咸阳之后。”
“密不发丧?”
赵高更为惊诧。
“这一路甚为漫长,陛下随行车马众多,想要做到从头保密至尾,着实是不易。何况如今正值夏日,再过些时日更是恰逢伏天,天气炎热,陛下的……”
他突的一滞,小心的瞥了一眼赵政的脸色,又讪然道:
“陛下的遗体……如何保存?……”
赵政面色未动,语气亦是平静如常,就仿佛他所议的是别人的身后之事,而非自己。
“目前知情的宫人内侍仅有四人,都是朕认为可信之人。到时可令这几人继续侍奉于辇前,按时备好膳食;令李斯一如寻常定时前来奏事;凡需拟旨落印之时,你代朕办理便是。如此,众人便不会对朕的生死生疑。至于存放尸身……”
他略作思忖,淡眸又道:
“辒车密闭又通风,可将木棺放置其中。若朕早死,尸身存得太久,因酷暑而腐臭,便取具有腥臭之气的腌鱼同放于车中,以掩盖尸臭。”
闻言,赵高身心剧撼,大睁着双眼久久没有缓神。
他当真没有听错?
堂堂大秦始皇帝,平天下治海内,威武卓绝前无古人,最终竟然落得尸身要与鱼骨同臭……?
他猛然抬头,竟是禁不住迈前了半步,失了为臣之礼焦灼急问:
“陛下不是说过,陛下为梁儿姑娘可舍大秦社稷。既然梁儿姑娘已经走了,陛下又为何要为了稳住天下不乱而如此……如此……”
他双目渐红,只觉甚为替陛下心痛,最后那句“如此虐得自己不得好死”他是如何也难以说出。
赵政许是立得久了,面上略显疲色,似是轻叹了一声,淡淡说道:
“梁儿跟随朕多年,在很多歹人眼中她太过招摇。往后大秦如何,朕着实无力再管,可在确保梁儿得以安身之前,大秦绝不能乱。否则朕担心会有不轨之人趁乱劫之,徒生变故。你派人去暗中护着,一个月……想来梁儿和扶苏应该可以隐得差不多了……”
……
自这一日起,赵高的余生便再也没有睡得一个好觉。
每每闭眼,他脑中浮现出的都是陛下在最后的时日说出的那些话。
每一字,每一句,全都完全超越了他的见识和理解。
从此,他也便再不敢妄想能触及那角莹白,因为……他配不起……
天下间,除了那名为赵政的帝王,已然再无人能配得起那个遗落凡间的雪衣仙子……
————————————
深海无边,星空浩渺。
一艘巨船上,一个全身湛蓝、仙姿奕奕的男子立在船头,面向西方负手望天。
“大秦要亡了……”
他双眸微眯,突发感慨。
他身后的随侍之人大惊。
“先生何出此言?”
“因为……她走了……”
“谁?”
那人不解。
他却没有再答,只一笑,淡若清风。
彼时琅琊台的一幕仿佛忽然近在眼前。
那时的他如现在同样一袭湛蓝,对着面前提着食盒的白裙少女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天有神女降于王侧。留,则国兴;去,则国亡。”
……
想到这,他面上又现出一丝落寞。
那模样好看的糕点,他是真的无缘吃到了……
“传令下去,一直向东,若遇岛屿……登陆便是。”
☆、第二百八十五章 假死
风擎不愧为赵政的坐骑,未出一日便已追上了前往上郡的人马。
由于事情重大,此番前去传诏的使者并非一人,而是由五人组队而成。
而有了赵高的腰牌,梁儿也很快控制住了他们,令其得以按照她的意愿行事。
行至驿站让风擎稍事停息时,她曾腾出空来将赵政为她准备的包袱解开。
里面除了少许寻常衣物和钱财,唯一只锦盒最为惹眼。
她轻轻将盒打开,见里面竟是放了一支粉红的芍药花,她的心便狠狠一沉。
将离草……
那年上巳节,她醉酒之后满心不满的想跟赵政讨要这在古代代表爱情的芍药之花,可赵政却告诉她,芍药除了“结情”,还有“惜别”之意,更有别名“将离草”。
那时他说:
“送你将离草,我岂会甘愿?”
……
忽的,有几滴晶莹簌簌滴下,敲打在那艳丽稚嫩的芍药花瓣上。
纤长的羽睫轻颤着合落。
……既不甘愿,为何又要送我?
须知……我……又岂会甘愿?
……
由平原至上郡,需渡河,过沙丘。
沙丘之地果然如同赵政所说,遍地枣杏和椿槐。
虽沙土堆积,却丝毫不影响它的美好别致。
也难怪那么多帝王都会选在这里修建行宫,恣意玩乐。
这里是赵政最后的向往之地,可惜,她终是没能与他同至……
而她刚刚离开两日,皇帝巡行的车马便也大张旗鼓的到达了沙丘。
此行虽然没有停留太久,但车队离开之时,沙丘境内却多了不小的一片梨林。
据说,其中有一棵梨树是皇帝亲自所种。
在林的入口立有一块石碑,其上刻字亦为当朝左相李斯亲手所书,题名——
“沐梨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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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郡,长城。
“朕巡天下,向名山诸神祭祠祈祷以延寿。而今长公子扶苏与将军蒙恬于秦之边境领兵数十万,十余年成就未能有所更进。耗兵如此,也未得尺寸之功,反数次上书直言诽谤朕之所为,因不被立为太子而日夜怨怼。扶苏为人,乃不孝之子,故赐剑以自裁!将军恬与扶苏在外,知其谋,却未正其行。此为不忠,亦赐其死,兵权即刻交予副将王离代掌。”
使者一行肃然而立,宏声宣诏。
扶苏与蒙恬同跪在地上,身形微颤。
他只觉自己瞬间被人抽去了支撑般,缓缓抬头,眼眶微红,难以置信的瞠目反问:
“父皇之意……是说我在上郡拥兵自重、将生反心?还让我用这把短剑……自裁……?”
彼时,他受歹人蛊惑威逼梁儿,父皇曾在极怒之下欲要手刃于他,是梁儿为他求情,留下了他的性命。
而后他的愚善又害得梁儿身中剧毒,险些丧命,他还犯起糊涂,反跑去质问父皇。
父皇便将他驱逐北境,令他从此再近不得朝堂。
他本已无望,不再奢盼父皇眷顾。
而去年父皇却突然令他视察直道,顺势又密诏他于云梦。
他由此释然,以为父皇已经原谅了他曾经的过错,竟原来……终还是难忍他的罪过、要赐他一死……
使者个个铁面以对,没人愿答他这无谓的一问。
但纵使无人回答,答案又有谁不清楚?
他将凤眸垂下,曾经的万般光彩亦被一并揽去。
他泪意翻涌,双手慢慢举过头顶,接剑领旨。
“公子且慢!”
蒙恬咬牙大喝,将所有人都震得一滞,而扶苏的手臂也随之停住,不自觉的缓缓落了下去。
只见蒙恬万分焦急,将身转向扶苏,凝眉劝道:
“陛下当初令臣领兵三十万驻守边防,又令长公子你为监军,此为天下之重任!陛下如今居身在外,未立太子,现在仅凭几个使者前来,就要让公子与臣自我了断,如何知晓这其中是否有诈?”
他凛然叩首,正色请道:
“臣恳请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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