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台全传》第7章


有条铁棍呢?”家人道:“与你收好在里面。看你头发也长了,应该剃剃,浴也洗洗,脚也修修,岂不干净?”蛋僧应道:“啊,这里地方可有浴堂么?”家人道:“府中浴堂也有。”蛋僧道:“如此妙极了。”家人道:“跟吾去。”蛋僧道:“来了。”取了衣包,打开来取了替换的衣衫,跟着冷府家人弯弯曲曲的走。心内暗思道:“冷家公子到是多情义的人,想是道友面上来的。”到了浴堂里,把衣服脱脱,宽了鞋袜,上下周身,通通洗洗。此刻,蛋僧好不心快,口内不说,心中想道:“久矣不见水面,今日在此洗浴,好不快活也。”浴已洗毕,换了衣服,随有待诏与他剃头、修脚、修手,家人把那剃下来的头发,修下来的指爪、脚爪一齐收好。蛋僧问道:“这些东西要他何用?”家人道:“留在这里何用,拿去丢掉了。”蛋僧道:“是啊,是啊。”家人道:“啊唷唷,这件衣服好黑,长久不洗了,拿他去洗洗罢。”蛋僧仍回风雨楼去,身上洗得光光滑滑。家人拿了衣衫,去交与茅山道士收好。那时,道人就把一件衬衫包了指甲、脚爪、头发,放在一个酒罐内,置之坛前。就于五月初六这一日子,在坛书符念咒三通,令牌九下,蛋和尚一个头眩,遍身寒冷,骨节俱收,好不难过。呀!为什么一霎时身上不爽快?想必是洗浴之时冒了风寒之故。不免眠一眠罢。便和衣眠在牀中。早有家人告知爵主。爵主听了,大喜说:“果然妙法。”自此以后,道人日日作法,一连三日。蛋和尚卧牀不起,身子发热,饮食不进,昏迷不省,日日沉沉睡去,梦话连连不绝于口。家人等常去告诉爵主。一日,公子也听见了,欣喜欲狂,便呵呵呵道:“妙啊,那张法师果然利害也。活活的人咒得杀的,要夺王帝做,何难之有?”
到了第七日午时,道人作法两次,蛋和尚发晕了。午时三刻,第三次作法,仗剑拍令牌,剑头指在罐中,连书三道符,连喷三口水,结果蛋和尚速归天去。字未写完,坛前忽听得拍辣辣一响,十三道金光,十三位真人冲进坛来,又是括辣辣一响,那罐多打得百碎。又是括辣辣一响,金光闪亮,那个张法师打死坛中。看的人多唬得魂灵出窍,急急忙忙报与爵主知道。冷作其唬得口呆目定,冷汗一身,一声长叹,把头乱摇,两眼昏呆,望了天上瞧了半日,心内想道:“道人有法术总觉徒劳,吾想要做王帝,把道明特地请来,到反送了他一条命。如此看起来,果然是天不可欺。自古道:“神目如电”,真真不错。”忽有家人来禀道:“爵主爷,蛋僧的病一霎时就好了,走也好走,饭也好吃。”爵主道:“吓,有这等事?哈哈哈,妙啊。”爵主心中大悦,满面笑容,便到风雨楼中来看蛋僧。一见便叫:“和尚,你的病十分沉重,怎么一霎时就好了?”蛋僧道:“爵主,说来也稀奇。吾的病沉重如山,连日昏迷,不省人事,自己抵当死的。方才忽见金光闪闪,十三个穿道袍的人在吾牀上俱吹一口气,登时我的病就好了。想来,我是不该死在此地,来救我的。”冷作其笑迷迷道:“你须要保重。”蛋僧便道:“爵主,吾的肚中甚觉饥饿,可否求赐一饭?”爵主道:“虽然肚中饥得狠,饭是吃不得的。吃一碗粥罢。”蛋僧道:“贫僧吃得的。”爵主道:“既如此,家人取饭与和尚吃罢。”家人应声:“晓得。”爵主便下楼来,吩咐家人快些买棺,成殓这张道明,法坛拆去,把四个小道人打发了去,单单留着蛋僧。回思转来,也不必谋天下了,叛国之心,一旦尽消,从今改恶为善,广积阴功。又叫几个家人们,将这块“照涧石”扛去,放在原处。那里晓得再扛也扛不起的了,好像生根的。无可奈何,只得吩咐留在此间,再作道理。
蛋僧一日一日安身在冷府中,约有一月宽了。那一日,心内想道:“吾是出家人,不可久住在此,只好别处去化缘。”主意已定,便与管家说:“啊,管家,吾要去面见爵主,相烦引道。”那家人道:“如此,这里来。”蛋僧便跟到了书房里,抢步走上去。爵主道:“和尚,你来见吾有甚话说?”蛋僧道:“爵主,贫僧在府多蒙优待,十分感激。今日意欲别处走走,特来叩别。”爵主道:“再住几天去便了。”蛋僧道:“既是爵主这等见爱,贫僧去去再来便了。”爵主道:“如此,也不便屈留和尚了。”那作恶之人反变了好人,取了十两银子送与蛋僧为路费。蛋僧便拜道:“啊,爵主,贫僧再要拜别茅山道友,求管家相请。”列位,那张道人被真人打死之事,瞒着蛋僧的口虐,故而僧人不知其事。冷作其笑迷迷道:“他早已往茅山去了。”蛋僧拿了衣包,一条铁棍已早交还,别了冷家,上路去了。仍然抄化念经度日。
闲文不必细讲,不觉又是一年。交到五月里的时光,那日初三,天晴日暖。蛋僧仍然到旧处把茅蓬结好,双膝盘坐在地上,轻敲云板,把经文念念。日正当阳,尚未落山,那宁辉长老又来指引他去盗天书。为何见面并不说明盗天书的法道呢?只为要试试蛋僧的心。倘或倘比万难,自然下次勿来的了。若是立心要盗,决然不肯心灰。那日五月初三,长老掐指一算,蛋僧已到云梦山了。但他有此立心,不可难为他再苦一年了。他便出寺而来,仍是老人样式,道:“你这和尚好不惹厌,为何又在此地结茅打坐?”蛋僧道:“啊,老居士,只是贫僧不肯负老居士之言,再来盗取天书,故而预先在此等候。”老人道:“吓,那天书还不曾盗取来么?”蛋僧道:“贫僧上年到此,被冷作其拿去,误了时辰,故而今年又来的。”老人道:“但是今年再错过了,是永远盗不成的了。”蛋僧道:“贫僧今年再不肯错过的。”老人哈哈哈笑道:“你这个莽和尚,莫道天书容易,其中却有许多难处。吾今再不说明,只怕你又是一场空忙了。”蛋僧道:“老居士啊,但不知再有什么难处,望速速指教,伏祈方便。”老人便道:“那天书在石壁之中,你还是起得下呢,拿得动么?”蛋僧道:“是啊,什么样呢?”老人道:“你须要买办纸头、笔墨、刷帚,去印了下来。还是一张白纸,须在月半夜里,月亮圆的时候,照将出来,天罡法,地煞法,然后用笔描画,必清必楚,方能有用。牢牢记着,不可忘却。”蛋僧应声:“是,多谢老居士啊。”老人仍旧倚杖而去。蛋僧心花朵朵开了,自语道:“不是他来指教,此番只怕又是一场空劳。吾蒙冷家公子所赏十两白银,不免拿点去换了钱,预先买好了纸笔墨刷看。蛋僧便走出门来,走到了大街上,纸张笔墨买就。啊呀且住,须要把墨化开了,然后好用。又去买了一个瓦罐头,两个刷帚,不与人知,仍回原处,连夜取水化墨,实在吃力得势。过了初四,等到初五,巳时光景,先来云梦山上,躲在一个幽僻之所。心中想道:“不要又有人来搭措末好了。”但见太阳渐渐占西了,便悄悄的走近洞口。仔细一看,洞门掩上,在那里自是喜欢。看看炉中还未出烟,又待了片时,炉中有烟起来。此刻白猿谅必升天了,便慢慢的走入洞去。心惊胆怯,还防暗里有人看见,又恐白猿回来得早。手忙脚乱,不停的涂墨,取纸头来,东边印到西边,恐怕白猿回来,便看看炉中有无烟来,便道:“妙啊,你看炉中烟尚未止,待吾来多印几张有何不可?”正在印时,烟已止了。连忙收拾,急急出去。出了洞,心中方安,匆匆忙忙下了山,道:“如今是不怕他了。”回思一想:“啊呀,不好了,一条铁棍勿曾拿出,料想此刻白猿已经回洞,不必回去的了。”仍到茅蓬里来,打开衣包,把天书一看,呀,果然仍是白纸,并没有甚么天书。老人说的话不错,莫不是他是神仙么,特来点化吾的?不然又成画饼古事了。看过仍然包好,化些斋来充充饥。待到十五夜,便把天书来铺在月光中,一张一张的照看,清清楚楚,用笔不惜工夫的描,等到描完,约有三更后了。月白星稀,天已将明。蛋僧想道:“天书已得,待吾来试演一回,可有应验否?”想石中取火,便化了三张,并不灵验。再化两张,也不中用。便道:“啊呀,啊呀呀,吾用尽三年心血,盗得天书,那知无用!今日既不中用,要他作耍?待吾来一齐化了他罢。”正要把天书一并烧化,忽闻咳嗽之声,抬头一看,却是那老人携杖到来,笑嘻嘻的把两手乱摇道:“你这和尚敢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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