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帮老大》第683章


“时候不早了,大家都早些歇着吧……”陈叫山顾左而言右,“哎,对了,娃娃们都睡着了吧?”
“叫山啊……”二老夫人话刚出口,便带了哭腔,“恩成他……他是作孽……可……可是……”
几个‘女’人都开始哭了:禾巧是默默流泪,无声无息,芸凤是带着一种愤恨的,响亮地吸着鼻子,似是故意的,秋云低垂着头,不断地用手绢拭泪,二老夫人与三个丫鬟,则‘抽’泣不止,身子都抖了起来……
“杀人是要偿命的……”芸凤忽然地不哭了,“可有人偿命的啊!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饶过大哥?”
陈叫山默默坐着,一动不动,尽管闭着眼睛,但仍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在此刻,都在自己身上聚集上,拴系着……
“多给学校一些钱,多给‘女’学生家里一些钱……”
芸凤‘激’动起来了,“人都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的,再死多少人,她们能活回来?”
“啪!”
陈叫山重重地在小茶几上一拍,震得‘花’瓶跳了一跳,“糊涂!”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法规不循,纲常何在?”
陈叫山一下站起,“有人抵了命,死者也不会复生,但那是天经!”陈叫山一指上空……
“让人代替抵命,神不知鬼不觉,没人知晓?但那是地义!”陈叫山又朝下一指地面……
“亡者不生,生者不亡,天地不公,人心难容啊!”陈叫山连续地拍打着自己的‘胸’膛,拍得“嘭嘭”响,长长的胡须,被震得跳颤不止……
‘女’人们哭得更凶了……
这时,静寂的夜里,突然传来一阵紧密的枪声
“,……”
枪声是从东南院传来的,陈叫山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步跨出,朝东南院疾奔而去……
果不出所料,东南院的榄坎上,一并排躺了十几个兄弟,杨顺成正在其中,地上的血,汇聚一起,已然凝结,不再流动……
一股浓浓血腥气息,弥漫在东南院。
煞气王和几个兄弟跪在地上,手里举着枪,高高地举着,举过头顶……
。。。
第748章 恨爱一念
虽深夜,密集枪声仍是惊动了卢家大院所有人……
似乎这一连串的枪声,是大家早有预料的,许多人只是瞬间一怔,并未有慌‘乱’,遂即便沉静下来,闷闷叹息……
陈叫山将躺在地上的兄弟,一个个地扶起,从每个人的脸上,搜寻着最初相见的记忆,往事犹然清晰……
他们是众义社的老兄弟,曾在上海,过着饱一顿、饥一顿、寒一日、热一日的日子……他们偷偷‘摸’‘摸’地,剪取别人家吊在窗户上的鱼干,他们在市郊的荒地里,捕了兔子,在柴火上烤着吃,一嘴的木草灰,呵呵笑……他们也将拾捡来的洋装,洗刷干净,头上‘摸’了头油,去舞厅跳舞,趁机在舞‘女’的腰‘臀’上揩油……他们呼喊着号子,奋力划桨,在前有舰艇、上有敌机的江‘阴’江面,将民船划入预定序列,肩顶撬棍,使船沉没……
自加入两江航会,兄弟们也没过多少好日子,便是一次又一次的颠沛流离,从汉口,到重庆,再到乐州……
“都起来吧……”
陈叫山站直身子,看着煞气王和许多兄弟,跪在地上,将长枪举过头顶,便说,“你们没有错,都起来吧……”
“会长,让他们体体面面走,了了他们心愿了……”煞气王声音凄楚着,“到了那边儿,还能‘挺’直腰杆,还是咱的好兄弟……”
……………………
天尚未全亮,便有丫鬟来敲院‘门’,“先生,先生,老夫人说要见你哩……”
陈叫山一夜并未合眼,听闻之,遂即起身,开了‘门’,随丫鬟来到老夫人住处。79小說网首发
“叫山,你去把恩成叫过来……”老夫人显然一夜也未合眼,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白发凌‘乱’,面容枯焦,人仿佛一夜之间愈发老了……
陈叫山嘴巴动了动,原本要说许多的话,但终于,只“嗯”了一声,转身便去西内院了……
卢恩成四仰八叉地躺在棕垫上,一小坛酒被他喝尽了,身子也不冷,扯着雷鸣般的鼾,肚子一下下地起伏着……
“大哥……”
陈叫山轻轻摇着卢恩成的肩膀,待卢恩成睁开眼睛,坐起了,便说,“娘要见你……”
卢恩成‘揉’了‘揉’脑袋,原本想冲陈叫山发火,但一想到陈叫山的话,眼珠子随之一转,从身前的盘子里,捏了一片腊‘肉’,丢进嘴里,大口嚼着,“走”
老夫人看见卢恩成和陈叫山一前一后地来了,原本在椅子上稍歪斜的身子,忽地便坐端正了,用拐棍儿左右敲一敲地面,“坐……”
老夫人要说些什么话,陈叫山大许是晓得,便微微低了头,等着,待着……但老夫人却半天不说话,只是悉数着手里的念珠,手有些抖,似乎那一小串念珠,亦如一庞然大物,令她拿捏不住了……
卢恩成倒是大大豁豁地坐着,用将小指头伸进耳朵眼里,一下下地旋着,末了,取出手指,将指甲上的耳屎,轻巧一弹,随之“噗”地一吹……
“恩成……”
老夫人看见卢恩成那副似无经意,漫不经心的样子,便喊了一声。卢恩成这才坐端身子,叫了一声,“娘。”
“恩成,你晓得你错在了哪里?”老夫人闭着眼睛问。
这叫什么话?
卢恩成有些愕然,他原本以为,自己的亲娘,喊自己过来,定是要替自己说情的,怎地还反问自己的错了呢?
既是要问错,何必劳师动众的,不如直接给我一枪,脑袋开‘花’,省得我左顾右盼,心神不安哩!
“娘,我……”卢恩成愕然之间,身子前倾了,似要反着质问回去,那‘激’动之情绪,似蓄势的洪水,几‘欲’泄闸了,但一转念间,话至喉咙眼,又顿塞住了……
陈叫山深深地吸一口气,平顺的眉头,微微皱了……
老夫人似乎是惜语如金的,不多说一字,似乎表明着:只问你一遍,你直答便是。
“娘,我……我不该杀人……”
从小到大,卢恩成是最怕娘这种淡然若佛,闭了眼睛,话只说一遍的状态。似乎,这是泰山崩塌之前,那山上的小石滚落,似乎这是“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的前兆,继而便是“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了……
“杀人,只是结果罢了……”老夫人手里的念珠,越数越快,越数越快,额上的一道青筋,有些明明亮亮起来,情绪颇有些‘激’动,“你自恃是卢家人,而以为‘女’学生们,不过平常人家的姑娘……就算出了天大的事儿,也没人能把你怎么样……你有恃无恐,毫无顾忌……对吗?”
陈叫山叹一口气,眼睛看向了窗外,目光似乎能穿越无极,直抵凌江,凌江岸边的六号仓房里,那些‘女’学生的尖叫呼喊之声,犹响耳边……
卢恩成抿了嘴,头低了下去……
“所以,这一回不出事,终有一日要出事的……”夫人手里的念珠,终于数得慢了下来,“福报未现,祸根自埋……你造的孽,就是你的报应……”
“娘……”
卢恩成听出味儿来了:原来不是替我说话呀,还是要拿我治罪呀,这……这算哪‘门’子事儿?
卢恩成还想再说更多的话,但老夫人遂即一句话,便将其打断了,“去给你爹上炷香吧!让你爹也知晓知晓……”
丫鬟端来了三碗热气腾腾的汤圆,分放在老夫人、陈叫山、卢恩成身前的小茶几上,半退着又出去了……
卢恩成迟疑了一下,便走到卢老爷的灵位前,‘抽’一炷香,在烛火上点了,躬身,默默念念……
陈叫山站立于卢恩成身后,手执一炷香,等待着……
陈叫山和卢恩成皆背对着老夫人,都没有留意到老夫人的一个细小动作:老夫人将手里的念珠,一伸,伸到了卢恩成所属的那一碗汤圆上方,大拇指的指甲,轻轻一抠,念珠的佛头便被抠开了一个小口子,淡黄‘色’的粉末,遂即洒下来,落入了汤圆碗里,一入汤里,转瞬即溶,汤‘色’未改……
“喝了这碗汤圆……”老夫人吁着长长的气,“从此之后,你们两个,也就不再是兄弟了……”
陈叫山盯着眼睛的汤圆,心情矛盾着,没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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