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历史在民间》第14章


有时,目的其实与政治无关,可能仅仅因为——是自己还是别人在一场演出中做主角?是自己还是别人在一项并不高级的科研中为骨干?是自己还是别人在一次活动中任组织者?取得成绩后应上报嘉奖的是自己还是别人 ?是自己的名字在前还是别人的名字在前?……
通过政治性的手段,在文艺、文化、科研、教育等领域攫取名利的丑恶现象层出不穷,司空见惯。而且,往往奏效。
“红卫兵”们“上山下乡”了,工人们开始促生产了,知识分子之间,包括女性知识分子之间,却依然利用政治进行明争暗斗的现象,继续演出着种种小品和戏剧。
这一种演出直至“文革”结束才不得不落幕。
中国知识分子,包括女性知识分子之间,相互造成的伤害,其实并不比“工宣队”“军宣队”“红卫兵”当年对他们和她们造成的伤害轻。许多时候,许多情况下,罪证是他们和她们提供的,罪名是别人定的,苦难的根源既来自于当年的政治,也来自于同类的卑劣。
四、女人的神经比男人更敏感
在世界美术史上,通过女性和书的关系体现某种美感的名画是不多的。即使那些最伟大的大师们,创作的目光一专注于女性,也往往首先被她们的肉体的美所吸引。不仅画家们如此,连雕塑家们也如此。
罗丹和毕加索,都对女性肉体的美说过许多情不自禁、如醉如痴的话,却都没有为我们留下将女性和书统一在一起的雕塑或绘画。
而我一直觉得,一位静静地看着书的女性,如果她本身是美的,毫无疑问,那样子的她,就更美了。如果她本身是欠美的,毫无疑问,那样子会使她增添美感。
我一直觉得有四类女性形象是动人的——托腮凝思着的少女,读着书的青年女性,哺育着的成熟女性,编织着的老妇人。
喜欢欣赏绘画的我,不知怎么形成了这样一种印象——几乎一切我所见过的女性的裸体画或雕塑,其面部的神态都是呆板的。即使秀色可餐,即使妩媚,即使风情万种,也似乎总缺少活人的气息。
这乃因为,画家们,雕塑家们,包括大师级的人们,目光一专注于女性的肉体,灵魂往往很容易地便被征服了。他们穷其技法和天才,仍唯恐不能栩栩如生地再现那一种线条的美,那一种肌肤的美。至于她们那一时刻的心灵内容,往往受到轻视和忽略。所以献给我们欣赏和赞美的,也往往只是女性的肉体的美,像花朵一样单纯的美感。
而实际上,女性的美要比花朵的美更美。
花朵没有我们称为“心灵”的东西,故花朵没有所谓“内在美”。女性则不但有心灵,其心灵的敏感和丰富,要远比男人们的心灵还细致、还有层次。
托腮凝思的少女,读着书的青年女性,哺育着的成熟女性,编织着的老妇人——女性们在这些时刻或类似的时刻,心灵之窗一般是无戒备地敞开着的。即使仍处于关闭状态,也每每是很透亮的。仿佛她们自己擦了几遍,为吸引别人的目光向她们的心灵窥望。
一幅画上的女性,竟使你不禁地猜测她那一时刻的心灵状态,则画上的她,当然便似乎一呵即活了。你会感到将活起来的不单纯是那栩栩如生的肉体,还有一种灵魂。
当然,成为艺术品的裸体女性们的脸,也不全是呆板的。有些也表情生动,也不难使人由她们的表情而目光直驱入她们的心灵。但这些画或雕塑往往是有情节的,以取材于古希腊、古罗马以及中世纪的神话传说、宗教传说为最多。
其实我想说的是,入画的托腮凝思的少女我见过;哺育着的成熟女性我见过;编织着的老妇人我也见过。
但是,入画的读着书的青年女性,我只见过两幅。
一幅画的是一位公爵夫人,在豪华的房间内静静地仿佛聚精会神地读一部《圣经》,如果《圣经》也算是书的一种的话。
另一幅是俄国画家画的一位少妇坐在小窗前一把旧椅上,聚精会神地读一部差不多与《圣经》等厚的书。她一只细长的手指正打算抚过一页。
女性,尤其青年女性,与书一同入画、入摄影,或变为雕塑,在我看来,其艺术的魅力仿佛便具有了某种超凡脱俗的圣洁意味儿。
粉碎“四人帮”以后,当时中国的中青年画家们、摄影家们、雕塑家们,都曾将中国青年女性与书的关系表现在自己不同的艺术领域内。
在同一个国家里,在短短的几年内,女性与书这一题材,被不同门类的艺术纷纷表现,这种情况在世界艺术史上是前所未有的,在中国艺术史上也是前所未有的。
书在那些绘画、摄影、雕塑中,并非闲适时光的衬托物,也并非女性娴静之态的衬托物,它完全不同于老妇人手中的编织。它是全中国人时代夙愿的载体,也是当年很多中国女性共同夙愿的载体。那些绘画、摄影、雕塑,今天看来,也许都称不上是杰作,也许根本不具有艺术的什么不朽性,但当年感动过、激动过多少求知若渴的中国人啊!
我记得有这样一幅画,一位面容清秀的姑娘,身着白色连衣裙,手捧一册刊物看得忘我。她的身后是街头报刊亭。
那一册刊物似乎是《知识》。
那一幅画的名字似乎是《知识就是力量》。
它一经问世,便被许多报刊转载。如果能够统计一下,我们将会更加确信不疑——它可能是当年转载量最高的一幅画,起码是之一。
当年,许多三十来岁的中国男人和女人,一看到这幅画竟泪光闪闪。尤其那些被时代蹉跎了岁月,再没有机会以正式大学生的身份跨入大学校门的男人和女人,面对《知识就是力量》无不百感交集。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许多老母亲们,到了八十年代初,除少数极高龄者,皆已辞世了。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许多中年母亲,到了八十年代初,除少数早逝者,皆在不经意间变成老母亲了。
她们的许多长子长女,如果没有“上山下乡”一页,早该是父母了。可八十年代初,他们中的大多数刚刚返城,还居无定所。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许多年轻的母亲们,到了八十年代初,都由“大嫂”而“大婶”而“大妈”了。她们中,有的人的儿女也是知青,只不过“上山下乡”的时间短些,返城时的年龄也小些,可称之为“后知青”。
而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降生的一代人,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正是高中生。
“老知青”、“后知青”,当年的高中生们,从十七八岁到三十余岁的一切城市里的男女,凡求知若渴的,无不参与到同一种竞争中——升学。
在大学的课堂上,在女大学生之间,当一名十八九岁的年龄最小的女大学生和她的二十八九岁的可能已经做了妻子的女同学坐在一起时,时代在尊重文化知识方面曾经一度发生的断裂就呈现出来了。
当年,女性要求和向往自身知识化的强烈冲动,远胜过今天时装、减肥、美容、出国旅游对她们的吸引。
一方面是由于当年还没有那些,甚至可以说主要是由于这个原因;另一方面,不能不承认,中国女性力图通过知识化完善自身的可贵意识开始觉醒。而这一点,对于全世界的女性来说,其实都是最不容易的选择。因为,孜孜苦读考上大学并以优异的成绩毕业,远比埋头苦干挣上一大笔钱通过整容术将自己的脸整得端正些还需要执著的精神。而恰恰是那些被耽误了十年的大龄大学生,尤其其中的女性,其苦读之执著精神特别令人钦佩。四五年后曾有报纸做过调查,她们的毕业成绩是令她们的许多老师深为满意,甚至深为叹服的。
不能以正式大学生的身份进入大学校门的她们,转而毫不气馁地成了夜大、电大、职工大学里学习态度最具自觉性的“女生”。
从恢复高考到八十年代的最初两三年,中国当代女性,主要指中青年女性,给我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可用七个字来概括——学习,学习,再学习。
在城市里,你几乎到处都可以看到她们捧读的身影。有的是在读刊物上发表的最新小说,这倒并不怎么特别值得喝彩。因为支撑文学延续至今的主要读者群,几乎一向是女性。如果某一天连女性也不看小说了,全世界众多的出版社就该倒闭了。好比如果某一天连男人都不看足球赛、不看拳击赛了,那么足球运动和拳击运动就该寿终正寝了。但当年你也会不经意间发现她们手捧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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