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请还俗》第20章


章华愣在原地,手中的衣襟随着他的离开空无一物。他们曾经同在薛航门下求学,她曾在灯下替他缝补衣衫,他曾为她采摘春日第一枝花蕊。而今他却也如世人一般,以一声“章华夫人”了断了他们之间所有。
若是当时没有嫁给薛航……可她已经无路可走,一步错,步步错,她又何尝想走到今天这一步。
是她亲手了断了年少时的情谊,八年来,他没有追问过一句。他恨她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太骄傲,骄傲到不能回头。
章华夫人呆立半晌,惊觉脸上有冰冷的液体滑落。兰芝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夫人,卫相带了新书给您呢!”
拭干眼泪,章华夫人面上含笑,“拿过来给我瞧瞧。”
章华心不在焉地翻看着那书本,柔肠百转千回。今日有人这香薰置入广陵殿中,倒像是要借机算计玄音公主。一旦玄音公主被迫失身于人,谁是最大的受益人?
章华满脑子都是那一方明黄色的缎带肚兜。若是齐骁因此尚公主殿下,他的仕途将毁于一旦!
天色将暗,颐寿殿中一片慌乱,羽林军将内外尽数包围,为首的樊佐气势汹汹,见了林贵妃愣了一瞬,这才跪拜道:“请娘娘随下官走一遭。”
颐寿殿主子乃是林贵妃,平日里虽然是娇弱的模样,此时却怒斥道:“夜闯后宫,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樊佐见她拒不认错,便先礼后兵,将一个五花大绑地太监扔在地上,面色凝重道:“贵妃娘娘好手段,竟敢谋害摄政陛下!”
贵妃面不改色,“我入宫数十年,深得陛下宠爱,樊将军莫不是想趁着陛下休养之际,栽赃贵妃?”
樊佐眸子一凛,“是否栽赃,请娘娘去一趟大理寺便知晓了。”
“好,我这便随你走。”贵妃盈盈上前,忽然抽了近前侍卫的佩刀,冷冷横在肩上。樊佐不料她会以命相胁,箭步上前,却是未来得及拦下。
贵妃冷眉冷眼,扬声道:“樊佐你且听清楚,我宁可自刎于此,也不会离开颐寿殿半步!”
平日里兔子一般温顺的贵妃林敏慧,今日竟然强硬至此,若是她真的自刎于颐寿殿,羽林军便有逼死贵妃之嫌。樊佐紧紧抿了嘴唇,不敢妄动,一行宫婢内侍前呼后拥地护在主子周身,羽林军虽然各有兵刃在手,却不敢前行一步,一时僵持不下。
广陵殿内,孙昭坐立不安, “正所谓一鼓作气,如此对峙下去,恐怕生变。”
“你说的有理。”楚云轩点头,“不如,我亲自去一趟颐寿殿。”
“你……”孙昭心上一动,若是此番抛头露面,他便再也做不到远离朝局。
“我自有分寸。”楚云轩微微欠身,似是行礼。
双方已经僵持了一炷香的时间,眼看着樊佐无计可施,贵妃笑道:“若是你就此撤了羽林军,我尚能不计前嫌,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留你一条命!”
“你!”樊佐虎目圆睁,他也是驰骋沙场,杀敌无数的将军,而今却栽在一个妇人手里,实在心中不甘。
“哎呦呦,樊将军,您这可使不得!”声音尖细匀和,正是少府董禄大人。他躬着身子,一把抱住樊佐,夺了他手里的兵器,“樊将军真是的,怎么能在娘娘殿里动手呢!”
樊佐不知董禄这是哪一出,怒道:“董大人,樊某奉命行事,你休要阻拦!”
“皇后娘娘正往这边来,你这是要惊了凤驾不成!”董禄圆睁双眼,对着樊佐眨巴了几下。
樊佐不明所以,当下宝刀入鞘,不甘心地摆了摆手,命一行羽林军撤退。
贵妃见状,面上带笑,“樊大人好走。”
天色已幕,晚风吹过镜湖,粼粼波光倒映着悄然升起的一弯上弦月。楚云轩无心赏景,走得极快,偏偏在镜湖之滨躲闪不及,与齐骁狭路相逢
来人一双阴冷的眸子在他身上扫了一周,语带杀气,“太子洗马何处去?”
楚云轩不卑不亢道:“颐寿殿。”
“哦?”齐骁上前一步,在楚云轩身前站定。
他倒是小看了此人,他虽然不谙朝政,关键时刻却有过人之识,“太子洗马,究竟是忠君不二,还是……”
楚云轩云淡风轻道:“我只忠于道义公允。”
齐骁并未料到他如此回答,不由笑了,“何为道义,何为公允?”
“遵国之纲常,守国泰民安。”楚云轩负手而立,侃侃而谈。
齐骁面上一紧,忽然就明白了,为何那小女子的一双眼钉在太子洗马身上拔不出来。眼前白面书生一般的男子,分明是病弱文人之态,却也有如此大义凛然之时。观他言行举止,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举手投足间的贵气,竟然不输于他的兄长楚天白。
“楚大人可知,仅焚香一事,足矣令你身首异处?”齐骁面上含笑,虽然他早就排除楚云轩乃制香之人的嫌疑,可细细想来,仍是心中不悦。若非自己快了一步,今日午后便是眼前之人与小女子旖旎一室。一想到此处,他便恨不能将楚云轩扔到西北去。
“我死不足惜。”楚云轩长眉一动,“若大将军当真关心公主的安危,请让开去路,放我前行。”
齐骁却偏不随他所愿,反而逼近道:“楚家向来明哲保身,太子洗马此举为何?”
楚云轩昂首道:“多说无益,若大将军强加阻拦,恐怕令罪魁祸首逍遥法外。”
如此说来,孙昭倒是肯一五一十地将前因后果告诉楚云轩?齐骁想到此处,不由醋意横生,“出动羽林军,也是你的建议?”
“乃公主之意。”楚云轩坦然道。
“本将军位列三公,奉命辅佐摄政公主殿下。”齐骁唇齿清晰,其中溢出的言语冰冷如铁,“事关重大,本将军自会处理,楚大人请速回。”
大将军如同黑塔一般,他立在此处,飞鸟尚不能逾越半分,更何况是一个七尺男儿。楚云轩温文尔雅的脸上已然浮起怒气,“如此危急时刻,若将军执意阻拦,我便不客气了。”
不、客、气?齐骁细细琢磨这三个字。
楚天白年少成名,虽有几分文人傲骨,却也不敢公然挑衅于他。可年前这个人,不过是身份低微的太子洗马,他怎么敢?
齐骁不由眯起眸子,细细打量起这个年轻人来,见他面上动容,竟是因为激动而红了脸。如此一来,事情忽然复杂。齐骁霎时参透了其中原委,黑着一张脸道:“尚公主者,仕途皆毁,从此入朝无望。楚大人年纪轻轻,何必执迷不悟?”
楚云轩眸子一闪,便是一怔,微微张开口,反问道:“大将军,又何尝不是对玄音心存觊觎?”
不是殿下,不是公主,他叫她玄音!齐骁忽然觉得从前小看了这个病弱文人,正欲发难,沈文光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附在他耳边道:“皇后已入颐寿殿。”
言毕,但见齐骁目中精光一闪,唇上浮起笑容,“甚好。”
沈文光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不差地传入楚云轩耳中,他难以置信地抬头望着齐骁,“将军请了援兵?”
齐骁唇角一提,“能够决断这后宫之事的,莫过于后宫之主。”
“皇后娘娘一向不理会这些事,大将军是如何说服她?”楚云轩自是不解,自从姑母的孩儿夭折后,她便不理后宫之事。后来将四皇子养在膝下,更是无欲无求,只盼得孙亮长大成人。
“若是皇后娘娘知道太子夭折实乃人祸,她还会不理后宫吗?”齐骁问。
他彻查许久,也不过是隐约猜测,齐骁又是从何处落实了此事?楚云轩正欲问他,齐骁便开了口。
“楚大人可曾想过,究竟是何人对公主下手?”齐骁薄唇轻启,却是将话题引开。
楚云轩眉头紧锁,竟是摇了摇头,任他也猜不出来,到底何人做出这等龌龊之事。
但见齐骁长臂轻舒,伸手指着镜湖道:“自从那夜,太子洗马大人,怀抱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小宫女。”齐骁说到此处,又像是忽然被人卡主喉咙一般,竟然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楚云轩抬头看他,他这便是直白地说,自己的一举一动,不,玄音的一举一动都在大将军掌握之中,真是……权势滔天的大将军。只是过刚易折的道理,通透如齐骁又怎会不知,他嚣张至此,倒是何故?
就寝之时,楚云轩再次想到与齐骁的碰面,不由冷汗涟涟。齐骁看他的第一眼,分明带着杀气,可是及至他离开,齐骁不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到底为何改变了主意?
只这一念,他忽然茅塞顿开。看似温和谦恭的贵妃林氏,竟是用毒高手;看似嚣张跋扈地齐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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