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请还俗》第41章


身前的衣襟忽然被人扣上,时雨好奇地抬起脸,见蒋广白站在她面前,十指修长,带着清新的药香。他替她拉好衣襟,扣上盘口,那神情模样,竟是从未有过的温和。
“既是如此,你更不能自轻自贱。”蒋广白的目光落在她的前襟之上,“你又怎会知道,无人珍视你为世上仅有?”
她的父母弟兄为了守卫家乡,尽数血洒朔城,还有谁视她为世上仅有?
蒋广白说话极为拐弯抹角,时雨一时间未听明白,只是垂下眸子道:“我听闻蒋家早有组训,不得入仕,不得干预庙堂之事。时雨此番求先生大破先祖遗训,乃是罪责深重。”
“错不在你,是我心志不坚。”蒋广白面无表情地答。
有那么一瞬,时雨忽然觉得,蒋广白待她好似大将军呵护公主般令人羡慕,可待她看清眼前之人的木讷神情,便嘲笑起了自己的自作多情。
“听闻先生明日要出诊,可否带我同去?”时雨眼含希冀。
“你伤势尚未痊愈,不可擅自外出。”蒋广白拒绝。
“可是……我武艺高强,精通易容、用毒、隐蔽……”话未说完,便又被蒋广白打断。
“你既是我的病人,便要听我安排。”
☆、未见君子(一)
每到午后,子有请来的大夫便从偏门而入,为孙昭针灸诊目。京中传言已被叛逆齐骁谋杀的公主殿下在自己府上,楚云轩百口莫辩,亦不敢请熟识的太医、大夫来为她诊治。
好在京城还有这独一家的蒋广白。
蒋氏家训,凡蒋氏后人不得入仕,楚云轩也曾细细读过宫中太医名册,确实未有一个蒋氏子孙,这才放下心来,默认了蒋广白每日入府。
那蒋广白为人本分,每每前来并不多问,只是细细为孙昭诊脉、开药,他甚至目不斜视,更不会提及治病之外的其他事物。
楚云轩愈发满意,每日只在外等候蒋广白治病,并不打扰。春日多雨,却是一场雨一阵暖,他在廊下向内室望去,但见孙昭的面前挂着纱幔,自从帐幔下伸出一只白皙、纤瘦的手臂。
那手臂细致洁白,偏偏纤细得令人忍不住心痛,她竟是比在广陵殿更瘦。楚云轩叹气一声,不忍再看,不由转过身,悠悠向花园走去。
他心中明了,聪慧如玄音公主,不过稍加思考,便能洞察楚氏之心。堂堂一国公主被困于他府上,是何等奇耻大辱,然而不论她恨他、厌恶他,他都毫无怨言。只要她肯安心在他府上养伤,他宁可远远地与她相距,哪怕是每日看看她的样子也好。
听到脚步声渐远,孙昭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蒋先生诊脉的手法像极了我的一位朋友。”
说罢,便感到覆在自己腕上的手指一僵,却是隔着诊帕也觉察的出来。
“我以为用诊帕号脉乃是他独一家。”孙昭试探。
“非诊帕号脉为独一家,实乃独一家诊帕。”蒋广白不急不缓地回话。
觉察到蒋广白似有言外之意,孙昭来了精神,又问,“听蒋先生所言,这诊帕可有什么玄机?”
“我这里有一首诗,乃是诊帕的主人所作,不知姑娘可有兴趣一听?”蒋广白答。
“倒是说来听听。”孙昭喃喃道:“这诊帕竟还有主人?”
蒋广白细细念来,一字一句,清晰入耳。
明月匿于山河,孤寺空中楼阁;
甘霖缠绵秋夜,误入袅娜仙娥。
孙昭听罢,脸色骤变。亏得一方纱帐挡住了外人的视线,否则她满面的惊愕便再也遮掩不住。
“先生,这诗……”自从双目难以辨物,听觉便愈发敏锐,孙昭尚未说完,便听到来人的脚步声清晰入耳,连忙改口道:“先生,这施针之术真能治愈我的眼疾?”
蒋广白亦是不慌不忙道:“姑娘坠马而伤,颅内淤血,压迫双目,切不可置气动怒。须卧床静养,待颅内淤血清除,便可康复。”
孙昭缓缓吐了一口气,“但愿如先生所言。”
“姑娘吉人天相,我亦会全力以赴。”
蒋广白每日来去匆匆,待施针完毕,也不多留,便收拾医箱离去。
孙昭感觉到有人轻轻在她身侧坐下,心中却还反复吟诵着方才那首小诗。那是时雨与她在长陵殿闲来无事之时写下的。
那一日,时雨缠着她道:“主公最喜爱收集殿下闲时的小笺,殿下可否为我也拟一篇诗作?”
孙昭不由打趣,“既是大将军喜好收集,你为何偏要做他案上的小笺?莫不是对他有些执念?”
时雨即刻红了脸道:“殿下说笑了,我不曾有觊觎主上之心。”
那日时雨亲自为她研墨,孙昭笑了半晌,这才问道:“要如何写?”
时雨捉摸了很久,“要像我,却又不像我,一般人不知是我,却又是我。”
这般要求的确为难了孙昭,她思索道:“本宫且试试。”
她挽起袖袍,露出半截洁白的手腕。笔端触及纸面,淋漓的墨色游走恣肆,倒是顷刻间写下了这一首小诗:明月匿于山河,孤寺空中楼阁;甘霖缠绵秋夜,误入袅娜仙娥。
时雨瞧了许久,笑逐颜开道:“不愧是公主殿下,正合我心中所想。”
第一句,明月匿于山河,明字隐去月,仅剩下“日”;
第二句,孤寺空中楼阁,寺庙立于空中则无土,乃是一个“寸”字。
两句相加虽为写景,却是一个“时”字。
第三句,甘霖缠绵秋夜则为“雨”。
第四句,误入袅娜仙娥却是虚虚实实。
而后的几日,时雨将小笺捧在怀中爱不释手,仔仔细细读了几遍,竟是烂熟于心,张口即来。
又过了几日,孙昭寻不见那诗作,便听时雨说,沈文光将那诗作奉与大将军赏析去了。不料第二日,大将军如宵小之辈般潜入长陵殿,声色严厉道:“什么孤寺?什么仙娥?莫不是昭儿还想着出尘去做女冠,有朝一日问道升仙不成?”
时雨在一旁低头不语,孙昭却笑道:“是又如何?”
齐骁听罢,脸色一沉,“本将军不允!”
不待孙昭解释,齐骁便将时雨轰出殿外,双臂将她抵在门上,长腿屈膝,轻巧地分开她的双腿,向那私密之处摩挲往复。
孙昭被他欺负地喘息连连,红着脸咬着唇不做声。
见她招架不住,齐骁冷着脸威胁道:“这番娇俏模样,还想着出家?”
大将军不安分的双手探入绫罗外衫之中,将她的外衫剥落在地。少女的肌肤白嫩细致,顷刻间裸/露于眼前。
衣衫凌乱,孙昭羞得无地自容,她以双臂遮住白雪如簇的峰峦景致,委屈道:“未曾想过。”
“如此最好。”齐骁依旧一脸阴霾,“否则……本将军便将昭儿就地正法。”
孙昭一怔,见他俯下身来,唇齿落于那两座乳白的山丘之上,忘情地舔咬吮吸,狠狠地惩罚于她。
大将军竟是个未断奶的!孙昭近乎气晕过去,捶打着他的肩膀道:“我不出家,再也不出家了。”
一想到那日的窘态,孙昭恨不能将那诗作撕成碎片。这一首小诗,是她和时雨之间的小秘密,甚至连齐骁都并未参透其中之意。可今日却被第三个人知道,足以证明遇袭至今,时雨已经脱险,并且极有可能说服了蒋广白暗中助她。
这几日虽然看不清眼前的物件,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时雨被刺客所伤的景象。她以一人力克数十人,就连在梦中,也惊得孙昭冷汗涟涟。不过短短七日,时雨不但得以自保,还打听到了自己的下落,倒是个聪慧如许的女子。
然而方才蒋广白说,那诗作乃是诊帕的主人所作,便是暗指此物乃是她曾用过的。若是如此说来,只有宫中御医曾经为她请脉。思前想后,孙昭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来,面容白皙,身形修长,不畏众议,于御前奉药,却是如今的太医院提点姜玉竹。
其中关节要害,孙昭隐隐猜测到了几分,便觉心中顺畅了许多。脑海中似是拨云见雾一般,忽然清晰明朗。于是心上再也不郁结,就连眼前似乎都明朗了几分,孙昭不由微笑,却听到身边温文尔雅的声音道:“今日怎么这般开心?”
孙昭早知楚云轩走近,于是道:“蒋先生说我休养数日便可痊愈。”
楚云轩低头看她,她这几日卧病在床,虽未施粉黛,眉眼间的风韵却依然令他移不开眼。前几日她不肯同他讲话,直至今日,她似是心情大好。
“你若愿意,我请他日日来为你施针可好?”楚云轩想要伸手摸一摸她白皙的面容,却终是讪讪地收了手。
她似是在看他,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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