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请还俗》第60章


“我在陪她。”大将军坦诚道。
卫相一顿,又问道:“你对章华,可还有……”
齐骁忽然停下脚步,打断卫则尹。
“即便是年少有过情愫,她曾嫁给老师,如今亦是当朝贵人。章华,是你我永远不能肖想的主母!”
卫则尹被他的气势所摄,竟是自惭形秽,无力反驳。
“你可知昨夜,天白宁死不招。”卫则尹缓缓道:“他说……要见章华。”
齐骁未曾想到如此情景,但看今日楚天白供认不讳,到底是与她相见了。
卫则尹低头不语,彼时在大理寺,他只道章华已故,便再也无力辩解。她已经死了,他辩与不辩,又有何意义?那怕教他枉死在大理寺,能与她地府相遇,共赴来生也是好的。
当他知道章华未曾身故,已被接回宫中,简直是欣喜不能自己。他迫不及待地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为的只是早些与她相见。
卫则尹万万没有想到,他与她的再见,竟真的在大理寺。
她重伤未愈,在婢子的搀扶下对他浅浅一笑,轻轻道了一声,“则尹。”
他知她历尽磨难,今日一见,竟是苦难也难以摧折她的绝代风华。可是此时相见,他的心境却与先前大为不同。
他苦笑道:“章华夫人。”
收押家眷之时,楚天白的妾室站成一排,教他看了个明明白白。
他曾与天白、齐骁同在薛航府上求学,年少之时也曾亲如兄弟。其中以天白最为明理、沉稳,如今却要做出叛国自立之事,其中的缘由,是卫则尹未曾料到的。他甚至不敢相信,他常常与天白同去福寿宫见她,却从未觉察出天白早已对她经情根深种。
章华移步上前,与楚天白相见之时,卫则尹正隐在不远处的黑暗中。
“你还好么?”率先开口的却是章华。
“如你所见,不太好。”楚天白答。
“既是如此,为何不招呢?”章华因先前伤了口舌,如今说话的时候,竟是软软的,带着入骨的酥麻。
“若你当真恨我入骨,我死又何妨?”楚天白凄然道。
接着便又是一阵沉默,直至楚天白的声音再度响起,“章华,你可曾爱过我?”
章华哑然失笑,“为何这样问?”
“当日你赠我的红豆,我还留着。”楚天白说罢,便是一阵窸窸窣窣声,似是翻找东西。
“你看。”
“此物?”章华轻描淡写道:“此物不过是红玉髓打磨的珠子。从前陛下赏赐给我的,并无特殊之处。”
卫则尹一动不动地站在黑暗中,蓦然收紧了掌心,那里正躺着一枚光滑冰凉的红豆。他怎能忘记,那小小的女子将珠子放在他的掌心,羞涩道:“愿君多采撷……”
那一刻,少年“腾”地红了脸,原来她的心里也有他!
只这一念,纵是要让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他用小小的锦袋将她的信物仔仔细细收好。每到难以入睡之时,他便将那珠子握在掌心细细摩挲,不论她曾爱过谁,不论她曾嫁过谁,他只知道,她的心里,亦是有他。
可是今日她却说,这珠子并无特殊之处。
并无特别之处,真是天大的讽刺!
“则尹,你魂魄出窍了么?”齐骁的声音骤然而至,教卫则尹忽然回神。
他犹豫了半天,终于道:“你可知章华的身世?”
“知晓。”
卫则尹未曾想过,齐骁竟是如此坦荡。
“章华曾赠我一枚红玉髓,乃是非凡之物,我便去宗正寺查了皇室谱牒。”齐骁说罢,抬眼望向远方,“不过是些陈年旧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卫则尹忽然想仰天大笑,可是他不能。
原来并非是此物最相思。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儿,怎会有红玉髓这般的珍宝?若当日的他聪慧如天白与齐骁,是否也会因章华可怜的身世,不顾一切也要博美人一笑?
齐骁侧目道:“则尹,你今日很古怪。”
卫则尹却不回他,转而道:“走,去送送天白最后一程。”
他们三人相识与微时,少年时候一齐拜师丞相薛航,学习治世之道。虽说薛相治学严厉,平素却是温和可亲的模样。
相处得久了,三人便愈发大胆起来。在参天大树上掏鸟蛋,于一波碧池中捞锦鲤,甚至是在薛府的屋檐上掀瓦片。
薛相极受天子器重,便是偷了府上的一片瓦去当,也能换得一餐温饱。
齐骁将那瓦片齐齐翻过来,道:“老师平日不准我们来此,莫不是金屋藏娇?”
楚天白笑道:“说的也是,老师将近而立之年,却也不娶亲,甚是奇怪。”
卫则尹最为年少,远不及眼前的二位调皮,心虚道:“此非君子所为。”
言毕,便被两位哥哥一番嘲笑。
说着说着,齐骁便将屋顶翻出个巴掌大的洞来,他好奇地趴在洞口向下观望,便是一动不动,任谁喊他也不起来。
“莫不是看到了宝贝?”楚天白扯着他的身子往一边推搡,趁着齐骁坐起的间隙,马上凑到那洞口向下观瞧,这一看便再也移不开眼。
内室的软榻之上,正侧卧着一个女孩儿,她双目微阖,竟是睡了。楚天白自认阅美无数,却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精巧的小脸,凝脂的肌理,美得好似画中走出的仙子。她如同一株昙花,唯有在夜间才能徐徐绽放。惊鸿一瞥间,璀璨光华遮天蔽日,纵是百花也自叹弗如。
眼前的景象渐渐虚无,幻化成迷雾般的模样,那女孩儿轻轻睁开眼,竟是对着他羞涩一笑,柔柔道:“夫君。”
原来生死之间,他最为挂念的竟是翳月,可惜他的翳月,再也回不来了。
饮多了酒,便容易想起些往事。楚天白的目光落在齐骁身上,“你是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齐骁亦是双眼迷离,“贤妃溺亡于镜湖之时。”
楚天白掐指一算,竟已过去了四五年的光景,不由笑道:“你倒是沉得住气。”
“我原以为你会收手。”齐骁的声音中,竟是带着无限的凄凉。
卫则尹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不由心中烦闷,便又闷闷地干了几杯。
“当局者迷。”楚天白叹息道:“那时我风头正盛,纵是云轩多次相劝,亦是不肯回头。”
“可惜我一人野心,拖累楚氏全族。”楚天白说到此处,竟是湿了眼眶,“齐骁,我生平未求过你,除了今日。”
当夜,平陵殿爆发出一阵响彻天际的哭声。婢子与内侍们连忙退到殿外,惊恐地不知所措。
孙昭轻轻揽过孙旼的身子,低声道:“姐姐节哀。”
“他终于死了。”怀中之人浑身颤抖,就连声音也在战栗,“他做了那么多错事,他该死……”
孙昭知道,半个时辰前,楚天白自绝于大理寺。
“可是我爱他。”孙旼咬着牙齿,下一刻已经泣不成声,“我……为何偏偏生在天家?”
为何偏偏生在天家?孙昭无法回答,她只知道,这便是天家子女的宿命。诸如玄清公主,她对于楚天白的情谊炽烈浓郁,纵使海枯石烂也不曾移转。可是当天下大事与儿女情长之间必需做出决断之时,她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孙旼的哭喊声越来越低,似乎用尽的全身的力气,竟是累得睡了过去。孙昭连忙招呼子衣前来服侍,待孙旼在榻上睡得安稳,这才转身离去。
“为何生在天家?”这是孙昭从未考虑过的问题,她低着头慢慢前行,却忽然被人挡住了去路。
她抬头,那人身量极高,面容极盛,宽阔的胸膛微微起伏,似是匆忙赶来。
孙昭忽然想起此时未戴□□,惊慌之下双手捂脸,便是要逃窜。
“哪里去?”他一把捉住她,将她带入怀中,而后钳住她乱动的双手,对着嫣红的嘴唇便咬了上去。
“嘶!”
孙昭痛得惊呼,他的炽热唇舌便趁虚而入,滑入她香甜的檀口,将她的丁香小舌逼得四下窜逃。
□□不能久戴,每日都要在清水中侵泡一个时辰。孙昭只道是大将军忙于公务,便偷偷扯下了□□,溜出了长陵殿,哪里想到他竟然回来了……
她的口腔被清甜的酒气填满,他的气息浓烈而霸道,顺着她的嘴角一路蜿蜒而下,在白皙的颈项上留下一串暧昧的红色。
“齐骁,别……别这样。”孙昭的声音柔柔的,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眷恋。
齐骁此来,近侍四散排列,背对他们数丈而立,一动不动,宛若石柱。
“昭儿”,他的唇齿流连在她的耳畔,压抑着某种情愫道:“我想你。”
他想她,原来他也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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