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道》第752章


很快,王骢便也将王黼送到书房歇息,跟着也回了自己的后宅,却是按压不住激动的心情与伺候自己的小妾道:“喜事!喜事!方才与父亲说话,说是只怕明日便有旨意下来,叫父亲官复原职。”
小妾听了,也是满脸喜色,见王骢神情亢奋便也忙命伺候的使女速速弄两个小菜来,好陪王骢饮上一杯。
哪知王骢却是忙也制止道:“不可!父亲交待我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起身好使人把家中收拾一下,若是饮酒嗜睡误了大事,如何与父亲交待?”
小妾一想也对,便也道:“如此也对,夫君该也早些睡了,明早好起身伺候公爹上朝。”
第九百九二章 【误国】
五更时分的汴梁城内,一辆辆马车穿过空旷的街道,从四面八方开始往内城云集,而沿途之中除了各色瓦子、勾栏灯火通明之外,凡是靠在主街的房舍也都纷纷沿着街边在自家的围墙、廊檐之下挂起了灯笼,将一条条街道映照得华光溢彩。
只是,在一辆辆挂着官牌(类似车牌)的马车行走的街道上,此时却有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也在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着,也怪昨夜的雪足足下到了四更才停歇,雪量不大不小不过积累了寸许不到,所以这般时间自然没人清扫,徒步走在其上不得不小心。
不久,这孑然的身影终于走到了宣德门前,不过却是没有待漏院,反而是找了个城墙拐角避起了风来。
不久,随着晨钟渐响,已有官员从待漏院中走出,那身影见状反倒是把身子又往墙角里缩了一缩,似乎怕人见了。
然而偏偏他越躲,就越有人瞧见,不一会也就见得一身常服的王黼从待漏院中出来,在众人一片“王相公”的招呼声中,居然径直往他行来。
“少阳,你可早来了?为何不进待漏院,老夫正要寻你说话!”王黼满脸和蔼,便来招呼,那人闻言却是满脸惭愧,躬身叉手道:“学生岂有面目入院,相公莫要羞煞了俺。”
王黼闻言却是呵呵一笑,便也执手将这人扶起,笑道:“陈少阳啊陈少阳!所谓大丈夫行事能屈能伸,当初你直言参贼,生死不惧的气度哪里去了?来来来,却叫老夫好好瞧瞧你还用得用不得了,若是没了志气,老夫岂敢还携你入宫,委你重任?”
说着便也拉着来到禁门之前,借着门前火炬将他好好瞧看,便也见得这当年一家伙干倒了“十四贼”传奇大英雄,太学生领袖陈东陈少阳,如今却是什么模样。
但瞧他穿的是一身布衣夹袄,戴得是儒生头巾,四十余岁的人满脸皱纹不说,两鬓竟已花白,哪有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也是,谁叫他当年脑子突然抽筋,别的事情不干,居然撺掇赵桓去泰山封禅,结果把赵佶、赵桓这对父子给送去了金国,成为了天下人千夫所指的大罪人。
要知道当初可是他亲口在大殿上与赵桓道:“陛下,使能臣出京,赴东南催促太上銮驾起行归朝,是为下策也!则遣使不若陛下亲赴镇江恭迎,但即便陛下亲去,也不过是中策而已。因此,学生以为,今岁先是有太上禅位与陛下,古往今来之历朝,皆不曾见,此乃是我大宋文治中兴之兆也,此其一!然,又有北寇禁犯,贼军横亘城下,围困京都,幸得陛下指挥若定,智退其军,保大宋国祚得继,正是武功也,此其二。国都受困,天下义士纷纷勤王,北寇急逃也难脱歼灭之厄,遭此一役,却天下归心,皆为陛下所用,此乃国之祥瑞也!如此,陛下既有文治,亦得武功,又有此祥瑞,可赴泰山也!”
所以说,这史来(有史以来)往往都是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瞧着已经老成了这般模样的陈东,王黼既是满脸惊讶,又是满心的暗喜,却恰到好处的轻轻一叹,缓缓道:“当年……也是这般上朝之时,少阳可还记得老夫与汝之语?空谈误国!空谈误国呀!”
这话说来,陈东顿时哽咽一声,老泪纵横。
当年黄杰尚(娶)了赵福金时,曾有人当街拦路送上了一阙长联要黄杰来对,记得全文是:“三千年古今,俊杰几何。仁孝忠义,赤条条青史留名!观子罕拒宝,杨乔不食,徒耗几多笔墨,只留后人叹息。纵有经天纬地之能,无德岂可匡扶社稷。有道是,道中义理若败革,怎奈富贵动人心。宝马金鞍须快意,管它冬夏与春秋。”
这长联虽然看上去文理不通,但当时确实拿来讽刺黄杰在家有妻妾的情况下,还攀龙附凤来尚赵福金,所以骂他是个无德之人。
而黄杰当街便写了下联,直接怒怼:“万万里河山,金瓯圆缺。礼智信耻,光秃秃空谈误国。看嬴政焚书,敬瑭侍父,读史壮怀激烈,握拳无力缚鸡。仗义从来屠狗之辈,有财方能兼济苍生。却笑看,我自行事心无愧,牢骚太甚愁断肠。实干兴邦强国祚,功过自有后人书。”
而此联,正是当年黄杰尚为茂德帝姬驸马时,陈东受人指使做得出来拿去羞辱黄杰。
便也说听得王黼感叹,陈东惭愧非常,想起了自己当年胆大包天的种种事端,想着当年由于赵桓几次去旨催促太上皇还朝都是未果,他大着胆子,以太上皇南狩未归之事向今上赵桓上书道:“今日事势之急,殆有甚于北敌者”、“江浙之变,萧墙之祸,不可不虑!”
当时赵桓正好与他亲爹针锋相对,金军一撤离东京城下,赵桓就果断降旨天下各州县“令依靖康六年正月十五日之指挥”(他继位后截至日期),并去诏镇江要求太上皇在镇江“除教门事外,余并不管”。
并且,在金军完全撤离宋境,宋军重新巩固边防之后,赵桓几次去诏摆出希望太上皇早日还京的姿态,结果赵佶却是屡次借故拖延,也就使得他自己也明白,若是不能妥善解决这个问题,这亲爹复辟自己亲儿子的事情就得在他父子俩身上来演。
这当初不是顶缸的也好,替死鬼也罢,不管怎么说赵桓如今总算是把金军围城的危机给妥善解决了,更也尝到了身为人君和帝王的滋味,如何又可能将手中的权利又交还呢。
所以,陈东自以为得计的行为,也就成为了赵桓利用的对象,要知道当时朝中先有大臣少宰吴敏、李若水等人建议,派人前往东南催促赵佶北归不果,又想着去做郑太后的工作也是不成,直到赵桓见了陈东的上书也才眼前豁然开朗起来,这才下诏将他叫上大朝会。
也正是他在大朝会上,因为脑子进水撺掇赵桓去泰山封禅,也才搞出如今这许多事情来。
想到此处,陈东便也痛哭流涕的叉手道:“当年相公劝学生莫要作法自毙,学生如今当真是悔不当初呀!”
第九百九三章 【狷生】
论说起来,这世上若有最贵的药,应该就是后悔药了!
别人权且不说,便是此时此地的陈东,若是真有后悔药的话,便叫他拿出黄金万两,甚至哪怕是自己的一条性命来换,怕也是毫不犹豫。
便也说陈东哭哭啼啼与王黼诉苦之时,就听得城上钟鼓渐响,随着禁门吱呀一开,便有黄门执事出来宣召众臣入宫朝会,
王黼虽然如今无官无职,但毕竟是前朝少宰、本朝御用闲散人员,自然是要走在第一排入禁的,便也见他好生安慰陈东几句,让他随队入禁后,便也走回队伍前排,与白时中、吴敏、李纲等人一道进宫。
至于陈东,虽然在赵桓朝时曾经得了个同进士出身并迪功郎,挂职礼部判事秘书正(临时性文员)的出身官阶,却因为当初黄杰护卫郑太后回京时,身为堂官却不迎驾,反倒和拦路阻碍御驾的太学生们搞在一起(当时陈东自己说是在劝阻太学生们不要搞事),结果叫黄杰直接把他拘拿送去了大理寺处置,不过后来黄杰并未将他如何,却是交与了王黼管束。
而后来王黼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将陈东判了个革除礼部判事秘书正之职,责令申饬、闭门思过,这等处置对于他犯的事情来说,当真算是一个轻判亲罚,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若是换了别人做了同样的事情,随随便便流放二、三千里也不在话下。
要知道,陈东不去迎接太后回城的銮驾充其量也就是个不敬,可是领着太学生来堵御道阻拦车驾可就形同谋反了,而且还是谋太上皇后和当朝郡王的反,没有实在大理寺的诏狱之中,又或被贬出东京流放个几千里,仅是被革职、申饬,当真是轻得不能再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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