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宏图》第330章


韩匡美的地位远高于马延煦,手中兵力是后者的数倍,作战经验也远比后者丰富。在没有任何压力的情况下,他没必要像马延煦那样急于求成。而立春一过,天气很快就会变暖。原本给辽军造成很大困扰的积雪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巡检司这边所依仗的冰墙,也会随着气温的升高,不战而破。
“速战速决,咱们手头兵力严重不足!”思前想后,都找不到一个好办法,陶大春叹了口气,低声说道,“长期坚守,冰墙很快便会自己塌掉。子明,反正咱们已经连赢两场了,没有必要死撑到底。实在不行的话,就跟呼延家说一下,咱们……”
偷眼看了看家伙的脸色,他刻意没有把话说完整。但想表达的意思,却已经清清楚楚。
“退进太行山中,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还是想先跟对手打上一场,再考虑是坚守还是主动撤退!”郑子明笑了笑,丝毫不为陶大春的提议而感到失望。上一场战斗结束之前,他也提出过大伙退入太行山,暂避敌军锋芒的想法。并且抢先一步把寨子里的老弱妇孺都送了过去。
但是,上次原本没有任何获胜指望的战斗,大家伙儿却打赢了,并且赢得极为干脆利索。这令他在内心深处,无形中就增添了不少底气。所以,在没有到非走不可的时候,就不愿意考虑撤退问题。
“大人说得是,不做上一场,谁知道谁几斤几两?”
“咱们人少归人少,可咱们却不能未战而怵!”
李兴和陶勇两个都头,挥舞着胳膊,低声嚷嚷。
他们二人,如今都对自家实力信心爆棚。总觉得幽州军不过如此,即便双方兵力相差再悬殊,都未必不可一战。
“关键是地形!”陶大春性子很沉稳,并不为大伙不支持自己而觉得气馁,摇摇头,继续低声补充,“李家寨算是三面环山。冰墙化了之后,咱们只能退守寨子。而寨子北面的山头落入敌军手里之后,他们就可以居高临下,将咱们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届时,咱们再想全身而退,可就难了!”
“嘶——”李兴和陶勇两个,齐齐倒吸一口冷气,眉头迅速皱成了一团大疙瘩。
陶大春刚刚所提到的,的确是个严峻的问题。李家寨的防御设施当初都是为了防御山贼流寇所建,所选地址也是以方便舒适为第一要务。所以根本不适合作为长期坚守的屏障,更不适合用来抵挡大规模的军事进攻。
“你,你说的固然没错。但,但我不信,天气变暖之后,朝廷依旧会装聋作哑!”正在大伙被陶大春说得忧心忡忡之时,潘美忽然又用胳膊将自己的上半身支撑起来,大声反驳。“如果辽军真的是大举南侵的话,边境上的那几位节度使,就没有办法再首鼠两端了。他们要么开城向辽军投降,要么拼死跟辽军一战。而大汉国的朝廷再没出息,总不能任由辽军把河北全都占了。早晚都会派兵过来!”
“朝廷肯定会派兵,史、郭两位枢密大人,从来就没怕过契丹人!”事关朝廷的动向,郭信立刻就又有了发言的勇气,想都不想,大声说道。“前提是,韩匡美昨夜所言属实。毕竟小规模军队越境打草谷和大军正式南侵,是完全两回事情。”
“光咱们一个李家寨,就派两万大军来,怎么可能还是打草谷?”李顺闻听,顿时开始撇嘴冷笑。“除非满朝文武全是瞎子。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咱们最好还是别指望朝廷。从我记事时起,前前后后都换了四五个皇帝了,可朝廷从来却没让老百姓能指望过!”
“关键是,咱们能不能坚持那么长时间,坚持到朝廷不得不发兵!”潘美趴伏在床板上,再度迅速抢过话头。
因为脊背上受了伤的缘故,他只能趴着跟大伙探讨军情。每说到紧张处,胳膊和双腿就会同时支撑,就像一头蓄势待扑的豹子!
“从消息传到朝堂上,再到朝廷做出决策,再等到大军赶至这边,最短也得一个半月!”郭信的脸色又开始发暗,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顺子说得对,咱们,咱们指望不上朝廷。”
承认事实会令他感觉很痛苦,但是他更不想让弟兄们白白的送命。如果坚持不到朝廷的兵马赶至前线,弟兄们的牺牲,将没有任何意义。而一个半月,对于只有区区六百乡勇的巡检司来说,实在过于漫长。
“如果只是要拖延时间的话,也许,郑某还真能想到一些办法!”就在他几乎感到绝望之际,一直没有说话的郑子明,忽然笑着开口。刚刚长出几根胡子茬儿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促狭。
第十章 狂风(五)
就在郑子明等人为越打越规模越大的战事而忧心忡忡的时候,隔着一道山梁的陶家庄内,韩德馨、耶律赤犬诸辈,同样是度日如年。
被马延煦强行丢在庄子里担任“阻击敌军”任务的将士,全部加起来有五六百之多。然而,其中却有一大半儿是伤兵。剩下的一小半儿里头,也有将近六成左右正在发着高烧,腿软得连站都站不稳,更不可能列好战阵跟敌军拼命!
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这支队伍全军覆没几乎是必然。至于其中多少人还有机会活着回到幽州,则全看对手的心情。
于是乎,为了保证对手能有一个好心情,从昨天早晨“临危受命”那一刻起,耶律赤犬和韩德馨哥两个,就用尽了全身的解数。然而,这些解数到底能不能起到作用,作用的效果究竟如何,至今却依旧不得而知!
“狗日的卢永祥怎么还没回来?!这马上就要到晌午了,他就是挖地三尺,也该挖到些东西了吧!”越等,心里头越是发虚,耶律赤犬叫着手下一位都头的名字,咬牙切齿。
后者原本隶属于白马营,数日前因为在攻打冰墙的战斗中表现不佳,其指挥使卢永照被马延煦亲手处死,全营从战场上撤下来的其他残兵败将,也在昨天早上被马延煦当作了弃子,一股脑地丢在陶家庄,由耶律赤犬和韩德馨哥两个率领着,准备为大辽国贡献最后的忠诚。
在战场上翻滚了小半辈子的卢永祥,当然对马延煦恨之入骨。恰好,耶律赤犬和韩德馨哥两个也不愿意坐以待毙。结果三人凑在了一起,很快就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干脆联起手来,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将大军的后撤计划泄漏给了李家寨!不求能带着所有被留下来断后的兵马全师而退,只求郑子明等人在“吃饱”了之后,高抬贵手,给大家伙留一线生机。
是以,昨天夜里鼓角声响了小半宿,陶家庄这边,却是一兵一卒都没出营门。直到今天早晨日上三竿,才由卢永祥带着他麾下的十几个绝对心腹悄悄溜到外边去打听消息。
“怕是自己跑了吧!”与自家兄长一样,韩德馨对卢永祥的迟迟不归,也是深感焦虑。“马延煦杀了他的堂兄,他亲手把马延煦的撤退方案送给了郑子明,也算间接给他堂兄报了仇。趁着郑子明刚刚收兵回去休整的机会,他不赶紧跑掉,难道还留下来跟大家伙一道等着听候处置么?”
“他昨天跟咱们俩一起发过誓!”耶律赤犬挥动拳头,将面前桌案砸得“咚咚”作响。然而,目光看向窗外那阴沉沉的天空,他的抱怨声音又迅速转低,“他,他奶奶的!这年头,人和人之间,还有没有一点信任了?发过的誓就像放屁一样,说好的共同进退……”
“怎么说呢,他已经大仇得报了,唉——!”韩德馨叹了口气,缓缓坐倒。“全须全尾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咱们三个。咱们哥俩如果死在了郑子明手里,他,他就彻底安全了!”
“他,他……”耶律赤犬抬起手,用力在自己的头发里插来插去,“他怎么知道,他怎么知道马延煦一定会死!万一姓马的逃了出去,肯定要追查是谁走漏了消息。届时,没咱们哥俩罩着他,以他的小样……”
“姓马的不死,今后也没机会再领兵了。更没机会再管到他头上!”韩德馨惨然一笑,道出了一个血淋淋的现实。
凭着对郑子明本人的能力,以及李家寨一众乡勇之战斗力的认识,韩德馨有十足的理由相信,马延煦昨夜在劫难逃。即便趁着夜色的掩护杀出重围,能带出去的人马,也不会超过十成中的一成。而在马延煦葬送了九成以上弟兄之后,萧拔剌手里的军令状,即便再不管用,也无法再被当成一张白纸。更何况此刻大辽国的朝堂上,还有那么多契丹贵胄,对马氏父子虎视眈眈!
所以,于公于私,卢永祥此刻逃走,都是一个上佳的选择。三人的临时同盟,是建立在有共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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