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宏图》第486章


船速猛地一缓,船身缓缓倾斜。“大春、周信,跟我下去补船。”郑子明抄起一块门板,大吼着冲向底舱,一边跑,一边流水般发布命令,“顺子和彪子继续操舵,其他,去寻找在兵器,准备反击!”
“小心!”陶大春卸下另外一块舱门追上,侧着身体,将郑子明挡在了背后。
“嘭,嘭!”又是两声巨响。另外两支攻城弩贴着吃水线凿进底舱,扁平的弩锋继续向前戳了四五尺远才停了下来,几乎与二人擦肩而过。
“攻城凿,他们动用了攻城凿!”第三个冲入底舱的周信大惊失色,哑着嗓子提醒。“是幽州军的攻城凿,契丹人从来不懂得用这东西!”
“补船!幽州军也是契丹人!”郑子明看了他一眼,冷静地上前,将两支失去力道的攻城凿,挨个倒推出舱外。随即,用舱门板奋力压住一处正在向船内涌水的窟窿。
拜波涛起伏所赐,四处被攻城凿砸出来的窟窿,大部分时间都位于吃水线之上。只有在浪涛打过来时,才会有水流涌入。因此,堵起来倒不怎么废力气,只是要随时冒着被下一根攻城凿透体而过的危险而已。
大船猛地一晃,开始转向。很显然,正在操舵的李顺和李彪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让船身更靠近北岸,去挨更多的羽箭。增大船身与南岸之间的距离,以免幽州军的攻城凿有更多机会发威。
密密麻麻的羽箭撞击声,在船舱外响起,刹那间,宛若雨打芭蕉。四名沧州勇士抱着木板冲下底舱,推开郑子明,开始封堵其他窟窿。陶大春向周信打了个手势,强拉着郑子明拾阶而上,“契丹人没来及搞破坏,船上应该还留着咱们的武器。找出来,咱们不能光挨打不还手!”
“找床弩,咱们的床弩比幽州军的操作便利!”周信将木板交给身边的弟兄,转过头,硬推着郑子明往外走。
郑子明理解弟兄们的一片苦心,只能顺势走上甲板。放眼望去,只见河道两岸,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无数契丹勇士,拉圆角弓,将羽箭和火箭,不要钱般朝自己头顶上送。
陶勇独自一人,举着盾牌,一边遮挡从天而落的箭雨,一边努力调整固定在左舷上的弩车。这种简易弩车,是沧州军工匠专门为战船定制,完全由诸葛弩按十倍比例放大而成。虽然威力不如守城用的床子弩,但操作起来却简单了许多。紧急情况下,只需要两个人相互配合就能完整装填和射击,并且能够一次三发。
“周信留下协助勇子。大春,咱们去右侧甲板,不能光挨打不还手!”郑子明立刻从陶勇的举动上受到提醒,果断下令。然后拉着陶大春扑向船舱的另外一侧。
陶大春担心他的安全,本想阻拦。然而看看南岸因再度装填完毕,正准备发射的床弩,猛地一跺脚,抄起盾牌快步跟上。
兄弟二人配合默契,很快,就将契丹人没来得及破坏的船弩,调整到位,然后齐心协力转同绞盘,拉开弩弦。随即,快速将三支修长的弩箭,挨个装填进了发射槽。
“啪!”“啪!”“啪!”南岸的弩车,开始了第三轮齐射。粗大的弩杆,在水面掠出一道道笔直的白线。
因为距离越拉越远的缘故,这次只有一支床弩命中的船身。其他数支,全都徒劳地打了水漂。引起南北两岸,叹息阵阵。
“该我了!”郑子明一把推开陶大春,瞄准南岸的一座床弩拉动机关。“嗖——”“嗖——”“嗖——”,三弩齐发。
修长的弩箭,瞬间飞过了两百余步距离。第一支准确命中弩车,将其推得轰然歪倒。第二支擦着弩手的头皮疾飞而过,不知去向。第三支,则正中一名督战的契丹将领胸口,将其整个人都推到半空中,血肉飞溅。
“嗖——”“嗖——”“嗖——”,安置在左舷的弩车,也迅速发威。将三支弩箭,射进了策马弯弓的骑兵队伍当中。
一名引弓待发的契丹兵被弩箭直接从战马上推下,一连滚了几个跟头,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就被后续冲过的战马再次撞倒,张口吐了一大口血,再次摔倒,转眼被踩成了一团肉泥。
一匹战马被弩箭透腹而过,疼得扬起四蹄,夺路狂奔。三步两步冲进了河水里,与自家主人一道被漩涡卷入了水底。
第三名被射中的契丹兵,直接被弩箭带走了半个脑袋。鲜红色的血浆从腔子里,泉水般狂喷。他胯下的坐骑,却不知道自家主人已经死去。兀自扬起四蹄,继续沿着河岸飞奔。将死亡的恐怖,瞬间传进在场每一名契丹武士的心底。
第五章 短歌(五)
“卡巴西,卡巴西……”北岸河滩上策马弯弓的契丹武士,顿时一片大乱。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成为弩箭的下一个狙杀目标。
南岸河滩上,众弩手也满脸骇然。他们现在认为如此远的距离,只有自己狂殴对方的份,所以动作才始终从容不迫。而现在,他们却惊诧地发现,自己也有可能成为对方的猎杀目标,顿时动作就有些变形,仓促发射出去的攻城凿,顿时就没了准头。
“啪,啪,啪……”攻城凿贴着河面,画出一道道惨白色的水线。只有一支如愿射在了大船尾部,其余五支全都无疾而终。
大船上,一名沧州勇士扯着绳索荡下来,将攻城凿砍为两段。紧跟着,三支弩箭联袂飞出,两支各自射中一名契丹弩手,第三支,却呼啸着从耶律察割的头顶飞过,将他的帅旗凿出一个窟窿。
“啊!”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的耶律察割,也被大船上突然射出了弩箭给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躲了躲,随即勃然大怒,“来人,去问问韩匡嗣,火油弹呢,为何他不用火油弹!”
“是!”传令兵策马而去,转眼就跑没了踪影。耶律察割却依旧觉得不放心,点手叫过自家弟弟耶律盆都,低声吩咐,“去,带一营骑兵去下游,你亲自监督那些穿鱼皮秣鞨人。告诉他们,如果今天留不下郑子明,他们就都不用回去了,老子会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遵命!”耶律盆都兴奋地发出一声大叫,跳上马,点起一整营的骑兵精锐,如飞而去。
春天的时候,他们受萧天赐拖累,仓促从中原撤军,被郑子明带着人马尾随追杀,跑得连老牛皮裤腰带都断了好几根。如今终于看到了报仇机会,岂能凭空错过?一个个你追我赶,发誓要与埋伏在下游的鱼皮秣鞨一道,将姓郑的碎尸万段!
“大哥,我呢,我呢!”不愿让耶律盆都独揽杀死郑子明的奇功,耶律察割的另外一个同父异母弟弟,耶律化葛里冲到他面前,大声提醒。
“站我旁边,用心看着!”耶律察割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吩咐。
“这,是!大哥!”耶律化葛里被吓了一挑,吐了吐舌头,垂头丧气地拉住了坐骑。
“杀一个必死之人,有盆都自己出手就够了。你又何必急着去争功!”耶律察割又看了他一眼,忽然间,有些意兴阑珊。
为了雪春天的时的兵败之耻,他现在几乎把所有能用的力量都用上了。连环计一环扣着一环,相信郑子明即便长了翅膀,此番也在劫难逃。
但是,这样的报复真的有意义么?在即将大功告成之际,他忽然觉得好生疲惫。中原的豪杰可不止郑子明一个,柴荣、赵匡胤、高怀德,甚至那个平素不显山不漏水的符昭序,都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汉。今天是郑子明,带着三十几个弟兄横行辽东,让十万大军疲于奔命。哪天,柴荣继承了郭威的皇位,带着其他几个少年豪杰联袂而来,辽国得出动多少兵马,才能抵挡他的锋樱?
“这郑子明也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潜入我大辽救人。”耶律化葛里猜不到自家哥哥的复杂心情,只是觉得弩车和大船隔着数百步远你一下我一下慢吞吞地来回互射,好生无聊。咂了咂嘴巴,小声嘀咕。“这回,人没救出去,把他自己也搭上了。也不知道他死到临头时,会不会追悔莫及!”
随着距离不断拉大,第一道床弩阵地,已经对大船失去了威胁力。而第二道床弩阵地,还在前方等待郑子明进入射程。这段时间虽然不会太长,却也令人无比心焦,真恨不能化作一波暗流冲过去,将大船早点推入已经准备好的陷阱。
“人生能如此畅快一回,才不枉生为男儿!”耶律察割不知为何又忽然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
“大哥,那……”耶律化葛里看了一眼自己的同父异母哥哥,欲言又止。
耶律察割恰恰也回过头来,见他便秘般的模样,摆摆手,低声吩咐:“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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