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宏图》第492章


“师兄,你又骗人了!”常婉莹笑了笑,眉毛完成了两道好看的月牙,“师兄一骗人,耳垂就会动。师兄你自己不知道么?”
“我,我没骗你,我发誓,我发誓。麻沸散,麻沸散真的马上就好!”郑子明急得火烧火燎,仰起头,对天发誓,“如果我刚才有半句假话……”
“好好的,发什么誓啊,你?”常婉莹轻轻白了他一眼,低声嗔怪。就像新婚的妻子,嗔怪丈夫弄花了自己的妆容。
“真的,我真的没有!”郑子明的心脏,痛的缩做一团,看着常婉莹的眼睛大声解释,“你知道我最擅长救人,我……”
“我知道,我从小就知道!”常婉莹笑了笑,温柔地回应。随即,闭上眼睛,微微喘息了几下,又努力将眼睛睁开,带着几分调皮问道:“师兄,你真的是石延宝么?告诉我,你到底是石延宝,还是别人夺舍而来,占据了他的躯壳?这句话,我,我一直想问,但,但我一直不敢。”
“我,我是石延宝,真的是,如假包换!”郑子明被问得身体一颤,硬着头皮叫嚷,“真的,师妹,你别多想,我这就救你,我一定要救你!”
“师兄,不急!”常婉莹虚弱地笑了笑,声音渐渐变低,“那你跟我说一件,咱们小时候的事情。慢慢说,我闭着眼睛听。”
“师妹,我是石延宝,真的是石延宝!师妹,你醒来,你不要睡,我不准你睡!”郑子明轻轻摇晃左臂,试图将常婉莹唤醒,却又不但动得太剧烈,以免扯到对方肩膀上的伤口,流出更多的血。
他到底是谁,他自己真的也不清楚。原本觉得,这辈子就稀里糊涂过去便是,却没想到,平素从未追究过此事的师妹,一直想要一个确切答案。
“咱们小时候,咱们小时候……”他急得咬牙切齿,汗流浃背。眼睁睁地看着,常婉莹的皮肤变得越来越白,眼睛越闭越紧。忽然间,心脏猛地一抽,痛得浑身战栗。随即,一道亮光劈入脑海,无数记忆的碎片喷涌而现,在半空中,拼凑成了一幅完整的图案。
“我想起来了,我真的想起来了!我是石延宝,我就是石延宝!”他扯开嗓子,大喊大叫,唯恐声音低了,令常婉莹昏睡过去,永远无法听见。“我,我曾经捉了毛毛虫,逼着你用刀子割开它的身体,看它有没有五腑六脏!”
“我曾经用草药煮了给你喝,说喝了就会长得跟我一样高!”
“我曾经掀过你的裙子,羞得你哇哇大哭!”
“我曾经跟你说,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那里的人坐着个盒子飞来飞去,大车从来不需要马和牛拉,按一下机关自己就走。”
“我曾经跟你说,有一种办法,可以把你的画像和声音刻在石头上,万古不灭!”
“我曾经拿姜粉抹在胳膊上,给你演示如何……”
“我曾经……”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小时候,跟常婉莹在一起时,干过的捣蛋事情。每一件,都在记忆里鲜活如初。
而常婉莹的头,却越来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如泰山般,压得他左臂微微颤抖。
“小师妹,你醒醒。我真的是石延宝,我真的想起来了。我曾经,我曾经许诺过,建一座三层高的屋子,做我们俩的新房。娶你的时候,让汴梁城内的绿树,十里红妆!”他大叫着,说出儿时最美丽的诺言。
也许,当初只是童言无忌。
他现在却知道,此诺既然许下,就永生不变!
第六章 红妆(一)
汴京,繁华依旧。
四通八达的街道上,喧闹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几名童子手持细柳,嬉闹着相互追赶。
人声鼎沸的集市上,也丝毫不见半年前的压抑和灰暗,人们习惯于忘却,习惯于在乱世中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数个月的金风银雨,足以将任何血色洗褪。持续七十余年的乱世,也令人们早已习惯了城头上的王旗变幻。无论是朱家变成了李家,还是刘家变成了郭家,都不会引起太多的震动,更没有几个人感觉惋惜。
日子么,总是要过下去的,地面上的柴米油盐尚不能保证,谁有多余的功夫去品味什么天空中的风云激荡?对凡夫俗子而言,哪个皇帝不收税,那个朝廷的劳役能逃得开?谁他娘的做了皇帝,谁篡了谁的位,又跟老子何干?
“快点,快点,这个来十筐,那个,那个,还有那个,问掌柜的手头还有多少,全送到府上去!”往来的人群中,有一队人格外显眼,领头的管家不断的指点着周边的货物,几名身材魁梧的壮汉,则不断将货物朝马车上搬,完全不像是寻常过日子采买,而是军队出征之前的大规模物资囤积。
“这又是要去打谁了?”有人偷偷扫了一眼壮汉们挺拔的脊背,弯下腰,跟身边的同伴小声嘀咕。
大周立国虽然还不到一年,可这七八个月里头,仗却没少打。儿郎们拿着刀枪成群结队开拔,在汴梁城里根本不算风景。庆幸的是,这些仗都打赢了。契丹人暂时放弃了南下的野心,南唐、西蜀的兵马,也被赶回了老家。至于以慕容彦超为首的几大叛乱势力,更是灭的灭,败得败,再也对朝廷构不成任何威胁。
“不是要打仗吧,你看他们买的货,这分明是谁家要办喜事的模样!”一名前来汴梁帮人采买货物的牙行老夫子,袖着手,满脸羡慕地回应。“可惜这家门槛高,根本不肯用咱们这些下九流。否则,谁要是能蹭上去帮个忙,接下来两三年都不用愁了!”
“是啊,是啊!”路边的茶摊上,几名行商打扮的人,手持着茶碗,频频点头。
“嗯,的确!也不知是哪个贵人,出手可真是阔绰!这群人从早晨起,都来来回回多少趟了?看这架势,像是不把集市上的东西给搬完不肯罢休一般!”一名刚坐下来的汉子,满满的喝上一口粗茶,咬着硬硬的茶叶梗子,不停地摇头。
“几位客官是刚到汴梁吧?”茶摊的小二,明显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一边提着茶壶给客人们填不要钱的白开水,一边笑呵呵询问。
这种开场白,向来不需要对方回应。果然,没等众人承认或者摇头,他就再次开口说道,“他们可是镇冀节度使府邸上的人,给冠军侯准备大婚的用事呢。”
“镇冀节度使?”
“冠军侯?”
“哪个镇冀节度使?这官衔儿,我们怎么从没听说过?”
“这不是把整个河北都封给了他么?好大的官儿……”
众茶客立即被钓起了胃口,七嘴八舌地询问。
然而,小二却忽然又变得谨言慎行了起来,只是笑吟吟地向大家碗里继续填不要钱的白开水,却不肯再多吐露半个字。
这下,众茶客可就心痒难搔了,一个个端着早就喝没了味道的残茶,脸上的表情比闻到鱼腥却吃不到嘴的猫儿还难受。
“再来一壶龙团吧!算我的帐,跟几位兄弟也算有缘!”还是牙行老夫子反应最快,忽然灵机一动,从口袋里掏出了五枚白皮钱,轻轻地摆在了桌案上。
白皮钱是前朝所铸,虽然成色很差,但好歹也是硬通货。顿时,小二的嘴巴上的“封条”就不翼而飞。先高高地叫了一声,“好勒!”,紧跟着,以令人眼花缭乱地动作收钱,沏茶,倒水,须臾之间,就给本桌的所有客人都换好了新茶,然后连气都不喘,迅速补充道:“当然是新封的镇冀节度使,冠军侯,郑子明郑大将军!几位客官是来得不巧了。若是再早来汴梁半个月,啧啧……,当初太子爷和郑大将军班师回朝那场景,啧啧……,整个汴梁城都开了眼了!”
“哦!”众茶客半张着嘴巴,频频点头。
在这乱世当中走南闯北,不了解一些时事,肯定要吃大亏。所以,对于茶小二的“卖嘴”行为,他们并觉得厌恶。相反,他们愿意花一些小钱,来迅速弥补自己在“消息灵通”方面的不足。
于是乎,便又有人拿出钱来,买了煮黄豆、渍荠菜等价格亲民,且在市井中颇受欢迎的小吃,请同桌的茶客们分享。那茶小二收了钱,谈兴愈发高涨,用手巾轻轻在掌心地抽了一下,继续大声补充,“且说咱们这位郑侯爷,可是陈抟老祖的关门弟子。一身武艺万夫莫敌不说,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可以生死人,肉白骨……”
“哦,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是那位石,那位以一千乡勇挡住了十万幽州大军,袭杀契丹萧天赐的少年英豪郑子明?”有茶客恍然大悟,用力拍了下桌案,将桌子上茶盏震得上跳数寸,水花飞溅。
“对,对,对,我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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