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宏图》第519章


自己是特地回来探望老父和弟弟、妹妹们的,不是来翻旧账的!自己已经有了自己的地盘,有了自己的兵马,有了一大票可以并肩而战的朋友,又何必盯着老父辛苦积攒了半辈子的这点基业?算了,随他去吧,父亲老了,让他说上几句,反正也少不了一块肉。
“我知道你已经不在乎家主之位!”听儿子解释的急切,符彦卿也迅速意识到自己今天的态度有些过分。又叹了口气,幽幽地补充,“唉!为父也是,好好的,何必让你不痛快呢!你能在外边打下一番自己的基业,为父高兴还来不及。将来你们兄弟俩,一个在外边开枝散叶,一个在旧宅里守成持家,五代之内,咱们符家,倒也不愁荣华富贵!唉,罢了,不说了,太子的车驾快到了。咱们爷俩都松口气,准备迎驾!”
话音刚落,果然,远处就传来了一通锣鼓声。无数个鲸蜡灯笼高高地挑起,将魏王府前面的街道,照得亮如白昼。紧跟着,太子柴荣和冠军侯郑子明二人联袂而至,远远地就跳下坐骑,相继给符彦卿施礼,“小婿郭荣,拜见岳父。”
“魏王在上,末将郑子明这厢有礼了!”
“折杀了,折杀了。太子殿下快请,冠军侯快请!”符彦卿立刻换了另外一幅面孔,兴高采烈地上前相迎。“来人,奏乐,请太子殿下移驾寒舍!”
早已准备好的王府乐器班子,吹响各色笙箫。魏王府的正门四敞大开。八名身穿金甲的卫士,手持仪仗,头前领路。符彦卿和符昭序父子,一个搀扶着太子柴荣的胳膊,一个拉着郑子明的手,踩着松软的红色地毡,缓缓走入府内。
虽然是翁婿至亲,太子驾临诸侯府邸,也少不了必要的若干礼节。因此足足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宾主双方才含笑落座。
符彦卿先举起酒盏,代表整个家族向太子和皇帝致意。柴荣随即起身答谢,代表郭威和朝廷,向符家父子表示慰问,于是乎,又是一番谁都觉得累,却谁都无法逃避的繁文缛节,直到把双方都折腾得腰酸背痛,方才“表演”结束,进入正式吃喝时间。
转眼酒过三巡,符赢抱着柴荣未满半岁的儿子,出来拜见三叔和诸位叔伯。众人免不了,起身作答,将祝福话成车成车的往外抛。好不容易哄走了符赢和孩子,魏王世子符昭信,又带着几个弟弟,各自端着酒杯,上前跟众人挨个见礼。
结果,一顿饭,吃得比扛着沙包修河堤还要累。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宾主双方,都变得精疲力竭。
符家早就专门腾出了一处院子,供太子及太子府的侍卫居住。郑子明也被安排在了太子的临时行辕附近,随时可以过去听候柴荣的差遣,或者在必要之时,杀过去提供支援。其他人等,如潘美、陶大春、李顺、郭智,则又单独开了一处院落,与郑子明的院子只隔着一堵矮墙,只要听见风吹草动,立刻能翻过去汇合。
毕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符彦卿的精神头,远不如客人们健旺。强撑着将柴荣和郑子明等晚辈送出大堂之后,便一头扎进了卧房中,趴在床榻上,开始打起了呼噜。
续弦夫人李氏担心他着凉,赶紧带着丫鬟,小心翼翼地给他脱去鞋袜,抹干净手脚,然后盖上一床锦被。正打算命人将卧房内的鲸蜡吹灭,自己也多少眯上一会儿,门外却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紧跟着,符赢的声音就透过窗子传了进来,“二娘,阿爷睡了么?”
“已经睡下了,娘娘找他有事么?”李氏出身于普通人家,对符赢这位从小就聪慧过人的太子妃,不敢有任何怠慢。翻身跳下床,踢着丝履亲自迎到门口。
“二娘,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如果我在乎什么称呼,就不会亲自来过来了!”符赢退开半步,先向李氏蹲了下身,然后笑着抗议。
即便按照王府的规矩,女儿半夜入后宅拜见父母,也需要提前通报一声。但这个规矩,向来对符赢无效。所以,李氏也不敢计较什么,立刻还了个万福,笑着解释道:“今天的酒,喝得可能有些急。你父王进屋之后,跟任何人都没说话,就直接睡下了。鞋袜都是我给他偷偷换的,生怕把他给吵醒!”
“多谢二娘了,那,那我就明日一早,再过来给父王请安!”符赢莞尔一笑,转身准备离去。
没等她的脚步开始挪动,先前睡得如块石头般的符彦卿,忽然翻身坐起。“谁在外面,是小鹰子么?进来,赶紧进来,秋天了,当心外边露水重。我估计着,你即便今天不过来找老夫,明天白天一大早也会过来了。怎么,太子殿下又跟郑子明厮混去了,没理你个孩子他娘?”
“阿爷,您,您说什么呢?”被自家父亲调侃得脸色微红,符赢跺了下脚,低声嗔怪。随即,却一点儿都不客气,绕开满肚子不情愿的李氏,长驱直入,“太子今晚受众人敬了那么多酒,回去之后就睡下了。是女儿自己心里觉得不踏实,怕您老也喝多了,所以才特地过来看看!”
“呵呵,不是看望老夫,是担心老夫以酒盖脸,继续装聋作哑吧!”符彦卿咧嘴一笑,无奈地摇头,“都说女生外向,果真如此。你居然连太子殿下明早起来这么半晚上时间,都等待不得?说罢,你希望,或者太子殿下希望老夫怎么做,先说出来。老夫也好仔细斟酌一番,不至于让你们夫妻俩两手空空而归!”
第八章 人心(十)
“阿爷,您怎么能如此直接?”符赢被自家父亲一句话戳破了心事,顿时羞得脸色发红。顿了顿脚,低声嗔怪,“就像女儿我真的成了外人一般。您先别管其他事情,先看看这个,还有这个!”
说着话,从贴身侍女手中接过两本薄薄的册子,郑重呈在符彦卿面前。
“什么东西?”符彦卿微微一愣,低头看去。只见上面一本册子的表面,龙飞凤舞般写着四个大字,《治河方略》。
郑子明的治河方略!登时,他的手就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仿佛两个小册子加起来有上万斤重。
要知道,即便是太平年代,任何朝廷经历了黄河决口之后,想要恢复,至少也得花费十年八年苦功。并且耗资甚巨,稍不小心,就能让国库入不敷出。而柴荣和郑子明两个,从请缨到现在,却只花了不到三年时间。非但没有从朝廷索要任何钱粮,并且在黄河中下游动员百姓,开辟出良田数十万顷,从根本山解决了大周朝的粮食储备问题!
这手段,简直是神仙所为。如果符彦卿自己掌握了如此本事,肯定记录下来,藏入密室,只准嫡系子孙传阅,半个字都不泄漏给外人。但是,郑子明为了替太子拉拢符家,居然毫不犹豫地将方略拿了出来,如此手笔,如此胸怀,怎么可能不令人为之震惊?
“这都是子明当初与太子两个人商量后实施的治河办法,包括这么做的原因。以及治河过程中,出现和发现的若干问题,还有,还有解决问题的过程,诸多决策的利弊得失。”女儿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每一个字,都令符彦卿手上书册的份量变得更加沉重,“采用的是一问一答方式,类似于传说中的《卫公问对》,另外一本则是……”
“小鹰子,你还是直说吧,太子他到底想要老夫做到哪一步?”符彦卿悄悄后退数步,坐在椅子上,喘息着打断。
有道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所求越多,礼物越重。光一份《治河方略》,已经足够让符彦卿难以割舍了。如果再加上一份同样份量的东西,恐怕符家只能当场表态,永远唯太子马首是瞻!
不行,绝对不行!即便再疼爱女儿和外孙,符彦卿也不会做如此承诺。那,简直是拿整个符氏家族做赌注。以他的谨慎性格和丰富阅历,哪怕让女儿伤心,哪怕舍弃手里的诱惑,也绝不会冒此奇险!
“父王,您着什么急么?好像女儿我逼着你替太子做事一般!”符赢微微一笑,追上前,从符彦卿手里拿回两个册子,并排放在桌案上,“另外一份,是《治军纲要》。沧州将士的战斗力到底如何?您老也曾经亲眼目睹。有了这本书,咱们符家儿郎……”
“不可能!绝不可能!”没等符赢把话说完,符老狼已经跳起来打断。“郑子明怎么可能如此大方,交出治军纲要!他,他沧州军只有万把人,万一秘密被他人所洞悉,今后,今后如何在世间立足?”
话虽然说得斩钉截铁,他的手指,却忍不住将《治军纲要》迅速翻开,目光也移了过去,唯恐看得不仔细,无法分辨此书真伪。
只见,纲要第一页上,赫然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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