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第86章


直到黎明时分,院内院外才归于宁静。
徐恭与梁岗轮流值夜,早膳时二人都红着眼。牛三、蒋乙酒后归来一夜好睡,故而往膳案边一坐,精神十足。
霓娘发了回善心,让大家重聚大膳房,领受她的厨艺。不过,这样的善心只发一日。
“特么的,真没剩几两银子,害得咱们白跑了一趟!”牛三显然在为昨日的好奇之旅感到不值。
里间传来霓娘的抱怨声:“东家易主,幸亏掌柜没换,这下总该问清楚了吧?一个寡妇人家,无亲无故的,要想体体面面入葬,只能大把撒银子!当初若不是我看在那个姐妹的份上出面救场,只怕她那点银子还撑不到下葬!”
牛三懊恼地摇摇头,冲高处的朱祁铭道:“公子,我生性鲁莽,日后再也不会胡来了。”
蒋乙冲朱祁铭一阵嘿嘿嘿。
朱祁铭正盘算着即将降临歇芳园的大事,无意纠缠细枝末节,“罢了,此事不必再提。”
“哦,我昨日见到了一个故人,公子猜猜他是谁。”牛三故作神秘地道。
朱祁铭略一凝思,觉得此时需要坦诚,不能再瞒着徐恭,就冲徐恭道:“是福安宫的首领内侍。”
徐恭陷入到了沉思之中,手上、嘴上仍在忙着用膳,直到散席时,他才回过神来,含笑望向朱祁铭,“公子,咱们接着谈外患一事。”
徐恭似乎领悟到了什么,但表现得若无其事,他的眼神令朱祁铭倍感亲切,朱祁铭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受人踩轧的千户,殊为可靠,或将成为自己终生的依托。
“此事不急,昨晚院外折腾了一夜,你得歇息,养足精神,指不定今晚会有大事发生。”
不能逃离,不可求救,形同困兽!在这样的处境下,朱祁铭没有试错的本钱,他身边的四人,包括师傅在内,都不明就里,说到底,他们只是自己的手臂,而头脑终究长在他自己的脖子上,稍有差池,就会断送一切,轻则让福安宫如愿,而赔上他的一生;重则意外地让贼人如愿,赔上一屋子人的性命。
对后果的考量使得朱祁铭略显紧张,他暗暗鞭策自己:若连这样的困局都破不了,哪还好意思奢谈它日搅动庙堂风云!
同时,朱祁铭还有些许的兴奋。对各方心态的盘算,对分寸的拿捏,正是斗争艺术的精妙之处,其可能形成的结果值得期待。
就当是入京前的一场考试好了!
在这样的心态中,一整天无所事事之后,终于迎来了黄昏时分。
一盏天珠茶入喉,随之而来的感觉自然又是遍体通泰,畅然间举目望向门外,映入眼帘的是天边最后一抹残红,还有院中浮起的暮色。
突然,他浑身一震!
此刻,数条人影掩映在暮色中,朝膳房这边极速奔来!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朱祁铭不禁为如此心急的不速之客感到无语,等到子夜时分动手会翻天么?再心急,也得等到入夜后再动手吧!
徐恭他们早有戒备,四人察觉到院中的动静,早操了兵器,飞身迎了出去。
对方七人,全是大刀、长矛等长兵器;己方四人三刀一剑。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对方是强了,可是己方的刀剑长不长、短不短的,强、险两不沾边,只是凭着四人超强的身手,堪堪敌住对方七人。
朱祁铭平静地埋头用膳,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院外依然不闻大军靠近时沉闷而又紧凑的脚步声,朱祁铭顿感失望,看来,那个传说中十分精明的盛千户原来是真的糊涂!
行了,知难而退吧!朱祁铭想到福安宫的顾忌,就把希望转移到七名不速之客身上。举目望去,却见场上的形势风云突变,己方四人处境极为不妙。
一杆长矛呼隆隆朝徐恭腹部卷去,同时一柄大刀带着尖厉的破空声砍向他的脖子,徐恭好不容易从刀光剑影中找出一道缝隙,闪出身来,忽闻“哧”的一声,长矛还是刺中了他的髋部,好在避得快,入肉不深。
朱祁铭的心咯噔一沉!
霓娘风急火燎地跑来,“公子,对方下死手,不对劲啊!”
莫非是贼人?
不,不可能!身居城镇,贼人偏爱月黑风高夜,又怎么会在入夜前动手?
是否有另一种可能性,选择入夜前动手只为确保不会误杀不该杀的人,而其他人的生死可以不计?
朱祁铭起身刷地拔出剑,霓娘连忙劝止道:“万万不可,快随我进密室!”
“住手!”
朱祁铭挣脱霓娘的手,快步奔出膳房。
喝止声先于人抵达院中,双方闻声后齐齐罢了手,这印证了朱祁铭方才第二个判断的准确性。
小小人影一晃,九华三幻的身法恍如华丽的舞姿,接着亮剑指诀,冷若冰霜的目光扫向七名不速之客。“你们是贼人!”
七人收了兵器,站到一起,其中一名瘦者道:“咱们并无恶意,阁下随咱们走,保准阁下平安无事。”
“你们是谁,我为何要信你!”
“咱们是谁,阁下问问这里的主人就能知晓。”
“那便难办了,这里的主人许久未现身,你又不敢亮明身份,这不明不白的,我岂能随你走!”
“咱们是······”那瘦者瞟了徐恭等人一眼,赶紧住了口。
七人齐齐看向徐恭那边,蓄势待发的身形透着浓浓的杀气。
梁岗快步来到朱祁铭身侧,凝神以待。
暮色已沉,歇芳园四周的石屋顶上有人影晃动,窸窣声响个不停。七名不速之客顿时露出了慌张之态。
朱祁铭笑道:“镇边城守军正向这边聚集,你们是不是贼人,等会便知。”
七人中的一人小声嘀咕道:“万不可被驻军困住!”
话音未落,就见七个黑影朝南门那边掠去,去势比来时还要迅捷。
对朱祁铭的心机,现场恐怕只有徐恭猜得出几分,徐恭提出了疑问:“守军大可堂而皇之地来到这里,何必翻墙上房,偷偷摸摸?”
偷偷摸摸!
朱祁铭心头一紧,旋即惊道:“不好,快回膳房!”
“嗖嗖嗖!”箭如雨下。
好熟悉的场面!朱祁铭意识到自己千算万算,竟然漏算了隐伏极深的贼人,并让贼人再一次做了黄雀!
说到底,还是误算了镇边城驻军的反应!
朱祁铭顿感万分的郁闷,茫然间被梁岗半抱着奔向膳房,身后沉闷的呼啸声响个不停,显然是徐恭他们在挥刀遮挡箭雨。
此时此刻,他很想开口骂人:盛某人,你······他母亲的!
眼前一亮,身后的大门被“砰”地关上。
梁岗放下朱祁铭,朱祁铭回首望去,就见徐恭髋部湿了一片。
外面响起密密的叮咚声,几支劲矢透窗而入,定在膳案上,箭尾一阵乱颤。
霓娘熄了烛火。
耳边冒起一丝热气,“快入密室!”这细如蚊吟的声音却是云娘的。
朱祁铭咬着牙不置可否。此刻撇下众人,独自仓皇遁去,他万分的不甘,何况密室也不是大海,方寸之地,置身其间,仅能苟安片刻而已!
突然,震耳的脚步声终于传了过来!紧接着就是激昂的喊杀声,由北向南荡去!
片刻后院中再无动静,密集的飞矢入墙入木的叮咚声消失得干干净净。
嘿,驻军虽然迟来,但总算没有缺席!朱祁铭心中一宽,就觉得最糟糕的时刻已然过去。
梁岗拉开门,率先冲到院中查看外面的情绪,牛三、蒋乙随即跟了过去。
“徐叔快去疗伤!”朱祁铭吩咐一声,转身出了膳房。
他要看看这场大戏将如何落幕,是否像期待中的那般精彩!
“呯”的一声,外门被撞开!
“嘭”的一声,内门被撞飞!
约百名士兵举着火把鱼贯而入,迅速围住了朱祁铭等四人,一个矮墩墩军官模样的人冷眼扫向这边。
“是个百户。”牛三小声道。
“你们别出声。”朱祁铭还不放心,又补了一句:“闭紧嘴巴!”
“大胆贼人,还不束手就擒!”那百户一声大喝,众士卒闻声齐齐挥动兵器,瞬间汇成了“嚯”的巨大和声。
是真糊涂?朱祁铭不禁万念俱灰!被他们抓去,要想不被虐死,就只能亮出身份,承担走漏消息招来杀身之祸的风险,或由着他们护送冒险回京!
至于与官军对战嘛,想都别想,那等同于谋逆!
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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