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第110章


“阿姊说,找到越王殿下,庐儿便能得救,庐儿的父母也能得救。”
杀人灭口,祸及霓娘全家?朱祁铭的心情顿感无比沉重,“是何人想害你们?”
“阿姊说,是杨稷的人。”
杨稷?
“杨稷就是杨士奇的长子!”云娘道。
朱祁铭咬牙道:“黄安,你带庐儿下去歇息,好生招待。梁指挥使,你与云娘速带人赶往霓娘家,将她父母接到越府,不可让人瞧见,留下数十人在那里日夜值守,听候本王号令。还有,将云娘的家人一并接到越府。”转对云娘道:“从今日起,你就是越府的总管,本王倒要看看,何人敢为难你们!”
朱祁铭一路奔到习武场,“唐戟,速点齐两百名护卫,换上便装,随本王赶往白云观!”
······
雪海茫茫,天地浑成一体。回首眺望,隐约可见京城的远影,移目左顾,白云观巍峨的宫观映在无边的雪景中,似一座遗世特立的仙城。
穿过一片疏林,就见一片狼藉的雪地上卧着七具道人的尸体,想必他们是璇玑道长和他的六名弟子。丈远外,一男一女并排倒卧,二人的手紧紧攒在一起,身边满是血痕,一眼望去,雪白血红,触目惊心。
走近一看,那一男一女脸上似有笑意,如活着一般。女的是霓娘,面色依然艳若桃花;男的大概就是柳公子吧,剑眉如漆,面容洁净,若是活着,该是怎样的风流倜傥!
一串泪珠自朱祁铭眼中滚落下来。他觉得他这个亲王做得很失败,霓娘把她一生的希望,把她受胁迫的全家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可是,他却没能助她脱离魔窟,没能把她送达彼岸,而是为了他自己的仇怨,把她送入了黄泉。
心有悲戚,恍惚中隐隐看见大队人马朝这边奔来,其中一人似在与唐戟耳语,片刻后快步来到他身前。
“西城兵马司千户江海参见越王殿下。”
朱祁铭恍然不知颌首,见许多兵士朝霓娘那边奔去,突然双目一瞪,喝道:“住手!”随即回过神来,缓声道:“你们只管勘察现场,但别碰她二人,本王要收殓他们。”
“是。”那名千户怔了许久,终于应了一声。
朱祁铭扭头看向唐戟,“速回府中带几名嬷嬷、内侍过来,以上好棺木收殓他们。”仰天沉吟片刻,叹道:“找个好地方,葬了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少年权谋
黄昏时分,朱祁铭暂别越府,回到清宁宫,在太皇太后座前行罢礼,就见太皇太后浑浊的目光定在他脸上,久久不愿移开。
“坐吧。”太皇太后动动身子,缓缓放下暖炉。“瞧你面色不好,在越府练兵也不会练成这个样子吧?”
“臣想饮茶。”朱祁铭入座,答非所问道。
太皇太后只需扭头望一眼,近侍宫女便转身离去。“皇帝倒是数番托人送来茶叶,可是皇祖母不好清饮,所以那些茶叶大多被皇祖母赏赐给了别人,所剩不多。”颤颤巍巍伸出手,拿起暖炉放入怀中,“咸熙宫那位好饮茶,你与她对得上脾性也好,不过,这个时辰饮茶于睡眠无益,只能浅尝辄止。”
那名离去的宫女返身入内,手捧一盏茶,恭送至朱祁铭身边的案上。
倾耳而听,举目而望,此地风声、泉声、琴声、水的沸腾声四声皆无,也无焚香、挂画烘托气氛,故而有些遗憾。朱祁铭取盏轻啜,茶水入喉,齿间生香,但余味苦涩。“皇祖母,您读过佛经吗?即心见佛,禅语玄妙。”
“佛经?”太皇太后轻轻摇头,“皇祖母信道,不曾礼佛。咸熙宫的那位······”突然目光微微一亮,“看来,皇祖母是该筹划筹划了,乘自己还不糊涂,把你托付给咸熙宫的那一位。”
筹划?皇祖母,在您之前,已经有人教我如何与皇太后相处了!这样的话不便说出口,只能把它藏在心里,于是,朱祁铭顿感戚然。
太皇太后皱皱眉头,“你为何神神叨叨的?得到什么令你不快的信息啦?诶,皇祖母只需瞟一眼,就知道上次你带来的那两名女子不是凡品,皇祖母说过,清宁宫的大门随时为她们开着,她们却为何不来。”
“那个云娘被孙儿接入越府,成了越府总管,而霓娘······”朱祁铭缓缓放下茶盏,“她死了,是被人杀死的。”
太皇太后拿起拐杖,在地上点了几点,目中泛起一丝精光,片刻后散去。她扭头扫一眼,三名近侍宫女便悉数退去。
“是何人所为?”
“杨士奇的长子杨稷。”
“此事肯定与杨士奇无关,是他的儿子胡作非为。”
“杨大人乃饱学之士,岂会如此下作?不过,杨稷杀人必与杨大人无关,但杨稷杀人的动机或与杨大人有关,想必是为了替其父遮掩什么。”恍惚中,朱祁铭就想说出越府、卫府蒙冤的事,忽见太皇太后眼中又泛起精光,他的一颗心不禁砰砰跳了几下,当即定下神来。“杨大人是饱学之士不假,但毕竟不是圣人,为官这么多年,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的时候,难免会在不经意间留下什么把柄,而杨稷显然不想让别人抓住其父亲的把柄。”
太皇太后目中精光倏然敛去,脸上的疑虑之色也在渐渐消退。“如此说来,你要动手了?”
“主弱臣强,终非社稷之福。”
太皇太后瞬间换上一副略显兴奋的面容,“张辅、胡濙与三杨不是一路人,他二人倒好说,只是三杨名满天下,又同进同退,形如一体,即便先帝再世,也只能与他们落个君臣共治的结局。”
“可分而治之。在大是大非面前,杨溥不敢站错队,他与杨士奇、杨荣不同,不擅权,性情温良,留下杨溥为天子撑场面,天子可成为真正的天子,而天子一旦有所疏失,正好用得上杨溥善后。杨荣人缘极差,全靠杨士奇的人脉做后盾,杨士奇一旦失势,杨荣必受孤立。”
太皇太后面色一震,“你是想先对付杨士奇?杨士奇人望极高,别指望紫禁城的那两个人能帮上你,于你无碍、于杨士奇有损的事,她们不会出面,而且此事与以往大为不同,她们的话未必管用,百官肯定站在杨士奇那边,想用一些所谓的把柄拿捏杨士奇,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朱祁铭再次举盏饮茶,面色淡然。“百官与杨士奇抱得再紧,也经不住别人的分化与瓦解。将一件惊天大事摆在百官面前,逼着他们站队,百官未必会站在杨士奇一边。”
“惊天大事?”太皇太后诧异道。
这一刻,霓娘与王魁的身影交替浮现在朱祁铭脑海中,他的牙关越咬越紧,“杨稷恶行累累,他不死,天理何在!”
太皇太后微微一怔,随即缓缓摇头,“大明刑律有‘八议’之说,即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杨稷虽不在八议之列,但他毕竟是杨士奇的儿子,对杨稷,三法司问刑,九卿会审,这些事都无人敢做,都会推给皇帝,请皇帝圣裁,可皇帝如何圣裁?先帝尚且搁置不问,何况当今少年天子!杨稷的事被翻过多次了,算不上惊天大事。”
“皇祖母,若杨稷意欲谋害亲王,算不算惊天大事?”
太皇太后拄着拐杖缓缓站起身来,“此言从何说起?”
“霓娘死了,她的弟弟逃了出来,杨稷岂会放过霓娘的弟弟?而霓娘的弟弟与臣年龄相仿。”
“你想演苦肉计?”太皇太后拄着拐杖走到朱祁铭身前,怔怔盯着他。朱祁铭赶紧起身肃立。
“杨稷言行无状,是堆狗肉,上不得正席,正因为如此,杨士奇才将他禁于家中,杨稷也知道自己的斤两,所以长年闭门不出,作恶时总是居家指使手下人去做,从不抛头露面,你如何做到人赃俱获?”
朱祁铭淡然道:“既然杨稷是块狗肉,那便把他亮在百官面前,让大家瞧瞧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正是臣所要做的!”
太皇太后返身入座,脸色归于淡漠,“此事非同小可,你做的事你自己承担,与皇帝无关。”
朱祁铭心中顿感一阵阵的刺痛,想正旦那日自己的赴险万分值得,皇上如今既然对自己这个堂弟高看一眼,厚爱一分,便绝无将自己视作弃子的可能,皇上在他这个少年亲王身上寄托了太多的期望,天子放得下棋子,却放不下心中的梦想与渴望!
他有这份自信,却心有不甘,“太皇太后,臣可承担后果,但皇上不能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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