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第166章


朱祁铭恍若未闻,冲门外道:“茵儿,快奉茶。”随即笑望吕夕谣,“嘿嘿,今日我准赢了你!”
吕夕谣莞尔,起身移步至琴案边落座,嗔道:“不准你耍赖!”
朱祁铭快步跟上前去,抢先拿到了黑子,“嘿嘿,不必猜先,我勉为其难,执黑先行,嘿嘿嘿······”
“想当初进学时你虽不用心,但还肯读书,不料才过了一年,你已是志在逍遥。”吕夕谣脸上挂着分嗔意,扭头瞟向书案那边,“再不就是找些古书猎奇,既然如此,不如赴藩得了!”
朱祁铭心中一凛。想如今自己委曲求全,若说对京城还有些许留恋的话,那也是源于心中还有一个割舍不下的大明梦!还有,宿怨旧恨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抛诸脑后的。
淡然一笑,抓起一颗黑子,“啪”的一声,下在星位外侧。
茵儿入内奉茶,身后跟着梅子。
“越王殿下万福!您多日不去咸熙宫,皇太后可是想您了。”梅子见礼后转视吕夕谣,“哟,这不是吕小姐吗?正好皇太后想见见吕小姐,便随越王殿下一道去咸熙宫吧。”
哼,扫兴!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南城周家
“民女吕夕谣拜见皇太后。”
“起来吧。”
皇太后竟直直地站起身来,怔怔地望着吕夕谣,眼中的那分惊诧滞留许久,直到被淡淡的冷意所取代。
“嗯,不愧为翰林院吕希的女儿,模样倒是出众,听说才学也不输祁铭,算起来,你还是祁铭的半个先生。”
“当初蒙太皇太后抬爱,民女粗通诗书,仅为伴读。他的学识并非民女所能企及万一。”
“他?”皇太后面有不悦,落座时椅子发出一声闷响。
“民女失言,是越王殿下,越王殿下久受太皇太后、皇太后教诲,见识自与别人不同,故而莫说半个先生,就是半个时辰的先生,民女也是承受不起的。”
皇太后面色稍缓,目光扫向殿中的一名少女。朱祁铭顺着皇太后的目光望去,见殿中有一名并非宫女装束的女子,年龄似比吕夕谣略小,穿着一身粉色的襦裙,一双眼睛很大,只是脸上的胭脂、唇上的口红,还有发髻上艳丽的头饰都显得过于扎眼,妆容与她的年龄不搭,掩着了她天然的气质。
少女上前给朱祁铭行了万福礼,嘴上却无言语。
“祁铭,她是南城周家的次女,名周晓蝶。”皇太后淡淡瞟一眼吕夕谣,目光重回周晓蝶脸上时,就立马变得柔和起来,“祁铭,她与你一样,既修文又习武。”
南城周家?没听说过!朱祁铭品味着皇太后的语意,刚开始还以为周家是闻名京城的大户人家,一见周晓蝶的装扮,他就断然否定了最初的判断。可是,皇太后为何要称“南城周家”呢?
疑惑间,朱祁铭又上下打量了周晓蝶一番,见她偶尔挑动眼皮,淡淡地看他一眼,旋即把目光重新投向脚下的方寸之地。
如此年少就浓妆艳抹,俗!朱祁铭不禁撇撇嘴。
皇太后似察觉到了朱祁铭神色有异,笑道:“祁铭,今日是五月初一,女儿节,家家户户妆妍小女。可惜碰上了一个阴雨天,哀家又不便出宫,否则,哀家倒是想重见女儿节的盛况,无数装扮艳丽的小女孩齐聚天坛边消暑避灾,连续五日热闹非凡,想想都能勾起哀家儿时的记忆。你别看走了眼,正因为今日是女儿节,所以蝶儿才装扮得与以往不同。”
现代人考证中国传统的女儿节,称三月初三“上巳节”,或五月初五“端午节”,或“七月初七”的“乞巧节”为女儿节,这是相当荒谬的。明代史籍有详细的记载,真正以“女儿节”直观命名,且仅以女孩这个单一群体为主体,举办盛大庆祝活动的节日也就是中国传统的女儿节,是每年的五月初一至五月初五,一连五天都是女儿节。现代人不妨记住一个日子,那就是五月初一即为女儿节。
有趣的是,上巳节这天是日本的传统女儿节,因循中华传统风俗习惯演变而来。
闲话少叙,话入正题。朱祁铭听见皇太后提起女儿节,再看周晓蝶时,依然觉得不适。你
一个花季少女,却装扮得像个幼女,恐怕在心理层面上尚未断奶吧!习武?还不如骑木马来得靠谱!
令人不解的是,皇太后叫她蝶儿,显然她与皇太后很熟,莫非她真的是哪个外命妇家的女儿?
他退到吕夕谣身边,冲吕夕谣笑了笑,望着周晓蝶打趣道:“你取名时恐怕家里请来了读书人。李商隐有一首无题七律,中有‘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的诗句,你的名字一定是取了‘庄周梦蝶’这一典故的寓意。为何不叫周梦蝶?周梦蝶,蝶梦周,如此更合典意。可惜呀,一字之谬,典意尽失!”
周晓蝶抬头怔怔地望着朱祁铭,眼中有分委屈,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忍住了。
“你二人谈得来就好!”皇太后听不出朱祁铭语带讥讽,还以为他与周晓蝶一见如故呢,当即面带喜色,冲周晓蝶吩咐道:“你先下去,到西阁那边歇着。”扭头冷冷望了吕夕谣一眼,“你回去吧。”
吕夕谣上前行罢礼,转身出了咸熙宫,朱祁铭就想追上前去吩咐她几句,让她在别院等着他,一眼瞥见皇太后在向他招手,只得生生缩回已迈出门的一只脚,回到皇太后身前。
周晓蝶与近侍宫女都已退去,殿中只有梅子一人远远侍立着。
皇太后眉头一拧,脸上的嗔怪之意很自然地就流露了出来,“祁铭,近墨者黑,你不可再与那个不成器的郕王来往,免得被他引上歧路!”
想皇太后肯定知道他那天追去安慰过郕王,但皇太后对此似乎并不怎么见怪,故而朱祁铭心中一宽,躬身道:“是。”
“胡氏、吴氏素来以卑凌尊,此番吃些苦头也是咎由自取!祁铭,太皇太后或许放心不下宫里的一帮老人,会吩咐你替她们做些事,你可得想仔细喽,别让哀家失望。”
朱祁铭闻言,一时间心念电转。静,如藏于九地之下;动,如凌于九天之上,皇太后蛰伏多年,终于抓住了宫中众主全都把心思放在他这个越王身上的有利时机,还抓住了关键人物齐聚乾清宫的良机,利用两个时机形成的黄金交叉点,骤然之间发起雷霆一击,一击闷棍打下去,吴太妃与郕王只怕要过许多年才能缓过劲来,而静慈仙师往后难免要在凄风苦雨中度日!
吴太妃自有她自己的一把算盘,暗中的较量仍将延续下去,可叹静慈仙师无甚心机,是这场较量的真正输家!事情之所以尚未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只是因为宫中还有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百事不理,却总能在最后一刻成为定海神针。唉,静慈仙师的命运也只能寄望于太皇太后了!
想想温婉的顺德公主,要他这个亲王对静慈仙师即将面临的诸多苦难袖手旁观,朱祁铭恐怕做不到。只是,咸熙宫里的这双眼睛是何等的锐利,容不得他有半分的闪失!
“祁铭谨遵皇太后教诲。”
皇太后面色一缓,轻轻拉了朱祁铭一把,“过来,就在哀家身边坐。”
待朱祁铭入座后,凝目似想起了别的事,“好茶若无名泉,滋味与寻常茶叶也无甚区别,这些日子哀家总在回味那几日的茗趣,难以释怀呀。”
“哦,都怪祁铭粗心!皇太后,故人又捎来了数坛江南泉水,还有谷雨前后采摘的顾渚紫笋,祁铭即刻吩咐人将它们送来咸熙宫。”
那边梅子掩嘴一笑,得意地扬扬脖子,“奴婢早就说过,越王殿下心里装着皇太后,肯定正托人张罗泉水的事呢,皇太后以为如何,此事还是被奴婢说中了吧?”
皇太后佯嗔地白了梅子一眼,随即叹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祁铭,哀家可不想做个劳民伤财的无德皇太后。”
“皇太后言重了,不过是故人的顺手之劳而已,何来劳民伤财?再说,那些物什是故人送给祁铭的,祁铭不知茗趣,岂能白白糟蹋它们?外人若有什么闲话,那也只能落在祁铭头上,无损皇太后的清誉。”
皇太后深望朱祁铭一眼,浅浅一笑,一只手放在了朱祁铭臂上,“祁铭,蝶儿这孩子与哀家来来往往快半年了,她甚是伶俐,姿容与才学不见得会逊于吕氏,她又是习武之人,正好陪你修文习武,你看如何?”
姿容?世间谁的姿容比得了夕谣妹妹?至于周氏的才学嘛,呵呵,不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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