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第215章


女真女子幼时也髡发,出嫁前留发,婚后编辫梳髻。
此时的女真在与北方各民族的交往中,处于文化“洼地”。他们不会使用金代女真的大、小字,平时与人交流大多使用外来语言,如蒙语、汉语,甚至还用朝鲜语,许多女真人能熟练驾驭多种语言。至于满文嘛,那是一百五十年之后,清太祖努尔哈赤命人参照传统回鹘式蒙语创制的。
从总体上看,女真人的文化、风俗受到了蒙人、汉人、朝鲜人的三重影响,其中受蒙人影响最大。不过,叶赫那拉氏显然更喜爱汉文化,她的装扮、气质与寻常女真女子大为不同,与汉人相处时,并无半分的违和感。
“将军请坐。”
见叶赫那拉氏相邀,王烈慌不迭落座,屁股只压住了椅子一角,椅子顿时倾斜,但闻“咔啦”一声,他急忙伸手扶住木案,这才免于摔个四仰八叉。
“咯咯咯······”
室内两名婢女好一阵轻笑,却不像汉女那样掩嘴。
叶赫那拉氏淡望着壁上的挂画,目光幽幽,“请黄将军饮酒。”
黄将军?还不如张将军呢!王烈心都凉了半截,茫然入座,就见一名婢女近前斟酒,遮住了叶赫那拉氏的面容。
举盏一饮而尽,只觉得入喉的竟如凉水一般,那种滋味淡淡的,仿若窗外的一丝夜凉。“我叫王烈。”
叶赫那拉氏恍若未闻,“我是听越王的故事长大的,听说他八岁遇刺被掳;十岁用一玉杀五士,且于逃难途中号动一群难民诛尽瓦剌重骑;十二岁庙堂议政,力压一代名士;十三岁率军截击入寇的瓦剌骑兵,首尝胜绩······将军常随越王左右,能否再讲讲那些离奇故事。”
咱们能不谈越王么?王烈自行把壶斟酒,心中五味杂陈。谈及越王的往事,王烈自有一副与有荣焉的心态,可是,此时此刻,他渴望叶赫那拉氏只问他自己的英雄往事。
“‘世间豪杰英雄事,江左风流美丈夫’!”叶赫那拉氏明亮的眼波映在烛火中,烛火也为之黯淡无光,“我终于理解了何为‘卓尔不凡’!今日那场危局看似惊心动魄,可他却于谈笑间,让一切都尘埃落定,竟如游戏一般自在,试问世间又有何人可堪与他比肩!”
叶赫那拉氏起身,缓行至帘前驻足,“这边有瓦剌人,兀良哈人,辽东大军,建州女真,还有朝鲜,各方势力交织在一起,纷乱如麻,但他行事丝丝入扣,经他巧手一理,便生生为大明做成了一副好局,这等智识与胆略,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王烈蓦然一惊,这才意识到叶赫那拉氏堪称奇女子,可不像一尊“花瓶”那么简单,翻翻自己肚子里的那点见识,似乎与她隔着很远的距离。
叶赫那拉氏将门帘打开一道缝隙,就见堂上人影杂乱,高台上的朱祁铭频频与人眉眼相交,脸上微现笑意,神思似在缥缈云水之间。
唉,他终归不属于这片蛮荒之地!
叶赫那拉氏合上门帘,转身时,眼中有分落寞,静立良久,冲王烈莞尔一笑,“王将军只管随意,尽兴就好。”脸色微沉,“你今日有违纪之嫌,越王治军甚严,想必你明日会受责罚,我回头对义父说说,让义父替你求情。”
王烈先是头皮一麻,继而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罢了,只要你记得王将军三字,我挨顿杖责又有何妨!
······
“你用的针法不对,平针用得过多!”
在航苇居这个朱祁铭曾经暂住的地方,吕夕瑶一住就是一年有余,在这里,她养好了自己的腿伤,平日里除了习剑,就是与梅映雪抚琴、做女红,偶尔指点这个被人们唤做“雪儿”的妹妹一番,日子过得倒也不怎么孤寂。
“我方才一时走神忘了换针法嘛!”
梅映雪撒娇似地申辩一声,随即又亲昵地半倚在吕夕瑶身上,“姐姐,你想越王殿下么?”
吕夕瑶脸上掠过一丝羞色,但很快她就岔开了话题:“咱们接着绣巾帕。”
梅映雪哦了一声,不无诚恳地道:“姐姐,我觉得你这些年的辛苦守候是万分值得的!”
辛苦守候?吕夕瑶心中一动,忽觉时光飞逝,而多年前春心萌动的那一刻仿若就在昨天,那种铭心的体验不曾随时光远去。
同龄的闺蜜早已嫁做人妇,听人说,连周小蝶这个加害过她的女子都由皇上赐婚,嫁给了一个新科进士,而她,却依然在守候。
不,灵魂相融的人之间不存在守候!
就想让这个总爱胡思乱想的雪儿妹妹收心,忽见烟萝款款入内,吕夕瑶赶紧邀梅映雪一道行礼。
“见过如夫人。”
烟萝不敢托大,连忙回了万福礼。
“吕姑娘已痊愈,总住在这里多有不便,不如······回京吧?”
“回京?”吕夕瑶稍愣片刻,随即眼波灵动如常,“我不知家人去了何方,此时回京,莫非如夫人是想让我入住郕王府?”
烟萝微微一震,“好一颗玲珑心!哦,郕王那边派人传话,说让吕姑娘入住郕王府,如此一来,诸事方便。”
吕夕瑶脸上浮起分冷意,“这是庞伯伯的意思吧?如夫人也知道,我的去留只有一人能够做主,除他之外,无人可做定夺,连郕王殿下也不例外!”
烟萝怔了许久,转向梅映雪,“那梅姑娘呢?”
“早先不是说好了么?”梅映雪一把抓住吕夕瑶的手臂,“我听吕姐姐的!”
:;;!!
第三百五十五章 国难当头
长江以南的各省依然是烽火连天。
部分京军、漕运军及南京大部分兵力,与福建、浙江、江西三省卫所军一道,被当地起义军死死拖住,无暇他顾;广东的兵力因征剿蛮贼而捉襟见肘;湖广、贵州兵力不足,朝廷只得从四川、云南调派军队,出动十万大军进剿起事的苗民。
经过长年血战,费银钜万,平定内乱的军事行动终于有了进展,福建民变首领邓茂七,及自称“天生帝主”、“东殿国王”的江西民变首领蔡妙光先后被杀,尽管距彻底平定内乱这一目标还相当遥远,但朝廷还是急不可耐地展现铁腕,把邓茂七的尸体运入京中枭首示众,对蔡妙光的部众施以“醢刑”。此举带有浓厚的泄愤、警告意味。
整个大明已被内乱消耗得虚弱不堪。这期间,瓦剌乘机狮子大开口,不断提高要价,对大明需索无度,简直就是欲壑难填!
大明派去的使臣底气不足,一味讨好瓦剌人,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可是使节回京后,将瓦剌人的要价提交君臣廷议时,大家一碰头,发觉瓦剌人索取的一些贵重物品竟然连大明也没有,举国上下即便穷尽其力,也无法兑现使节的许诺。于是,瓦剌人不断借故生事,拉高威胁的调门,北境情势持续升温,各地相继请求朝廷派京军驰援。
泱泱大国,一再忍受瓦剌的羞辱也换不来和平,真是悲哀!想想两千多年前管仲“内政不修,外举事不济”这一治国良言,不知大明君臣会作何感想!
就在正统十四年七月,北境的滚滚蹄声彻底震碎了朝中君臣的和平幻想。
这日早朝,在奉天门这个“御门听政”的地方,兵部尚书邝埜带来了北境“羽书”。
“启禀陛下,瓦剌胁诱群胡大举入寇,也先进犯大同,阿剌进犯宣府,脱脱不花进犯辽东。也先已率军进犯至大同猫儿庄,我军兵败,大同右参将吴浩战死!”
君臣闻讯无不震骇。惊惧、羞愧、愤怒等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涌上心头,令正统皇帝的情绪几近失控。
班后有名低品秩官员本能地叫了一声:“和谈!”
“和谈”二字何尝不是喊出了现场许多人的心声?但他们不便发声,因为这关系到士大夫的最后一点气节,如果连这点气节都不要了,那“饱学之士”的名头岂不是一个笑话!
阁僚苗衷愤然出班,“此时扬言‘和谈’,便是无耻!陛下,臣饱读圣贤书,知道城下之盟、耻之的道理。鞑贼犯我疆土,不战而与之和谈,所定和约便近乎城下之盟!难道泱泱上国,会自甘与当年绞国那样的蕞尔小邦为伍吗?瓦剌有春秋时的楚国那么强大吗?自古以来,历代君臣无不以城下之盟为奇耻大辱,望陛下明察!”
苗衷一席话堵死了所有的退路。其实也无所谓退路,朝中君臣很清楚,这个时候与瓦剌和谈,即便大明让出北京城也填不饱鞑贼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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