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第235章


他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当即悄悄退了出来。
人君的萎靡之态可不是臣下所能随意窥视的!
沿甬道缓行数步,碰见了静立在树下的陈循与兴安二人。
“参见越王殿下。”
朱祁铭拱手回礼,举目端视喜怒不形于色的陈循。陈循不仅刚升任为户部尚书,而且还兼任着内阁首辅一职,朱祁铭知道,像于谦、陈循这样的新官,其立场肯定会与景泰帝保持一致,但他们表明立场的方式又是含蓄与隐晦的,明面上依然要谨守人臣之礼,绝不会对上皇表现出半分的不敬。这就意味着许多时候,景泰帝往往难以得到臣下的明确支持,在与质疑者的较量中,极易陷入孤家寡人的窘境。
那边兴安苦着一张脸,并不像陈循这样沉得住气。“越王殿下,也先送上皇回京,此事已定。上皇在敕书上命五府六部官员出迎上皇圣驾,眼下有人拿上皇的敕书说事,声称五府六部官员应奉命出迎。”
“五府六部”中的六部自然是指吏、户、礼、兵、刑、工六部,而五府指的是五军都督府,即中军都督府、左军都督府、右军都督府、前军都督府、后军都督府,原本统领除京营中三千营、神机营和亲卫军之外的天下兵马,后来丧失了参政议政权,临战时才有统兵权,却无调兵权,调兵权归兵部,平时京军的统兵权实际上分散落在了负责操练的把总、管带等军官和坐营内官手上。
土木堡事变后,景泰帝重新任命五军都督府的掌事者,其中成安侯郭晟掌中军都督府,建平伯高远掌左军都督府,驸马都尉薛桓掌右军都督府,武清伯石亨掌后军都督府兼京城总兵官。在这些人中,除薛桓有可能左右摇摆外,其他人肯定会对景泰帝惟命是从。
最大的麻烦估计来自六部尚书,于谦、陈循、高谷这三新对胡濙、王直、金濂这三老,力量对比并不占优,且事涉礼制,“三新”不便口出不敬之词,故而对如何救亡图存一向缺乏主见的“三老”,正好可在涉及礼制的纷争中发挥他们口若悬河的长处。
不过,能让景泰帝深感瞥屈以至黯然垂泪的,显然不是“三老”的说词,而多半是与皇太后的暧昧态度有关!
朱祁铭知道,此事断然不容小觑!
五府六部官员若贸然出迎上皇圣驾,万一落入瓦剌人手中,那么,也先一手握着正统皇帝,另一只手握着六部尚书外加五军都督府掌事勋戚,便等于操控着大明最具正统性的朝廷,而景泰帝这边简直就成了“草台班子”!
这将有不堪承受之重!
朱祁铭沉思良久,转视兴安,“于尚书何在?”
“于尚书去了西郊军营,说是想看看殿下的护卫军是如何练兵的。”
朱祁铭转身就走,又匆忙驻足,回望陈循,“陈尚书,所谓无欲则刚,皇上连发数道敕谕,打算锐意革除时弊,对此,像于尚书、陈尚书这样的清廉者自会深以为然,可朝中有人不愿革除时弊而损及自己的利益,故而选在这个时候打着出迎上皇圣驾的旗号,置社稷安危于不顾,暗中给皇上施压,其心可诛!”
陈循徐徐摇头,“殿下,可惜世上并无诛心之罪,上皇归国,五府六部官员不出城迎驾,于礼不合。唉,万不得已,只能奏请皇上再下敕谕,安抚百官。”
“此例开不得!若做出妥协,一切都回归老样子,击败了鞑贼又能如何?数年之后,内忧外患复起,大明只能在风雨飘摇中走向衰落,难见中兴之日。不过,陈尚书说了句‘万不得已’,言之在理,眼下不是还未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么?”朱祁铭举目望向兴安,“本王去一趟西郊军营,公公差人赴咸熙宫先行禀报,午后本王将入宫谒见皇太后。”
······
一进军营,就见校场上人影翻飞,叫声震天,无数士兵或捉对近战格斗,或练习骑术、箭术,朱祁铭的精神不禁为之一振。
那帮勋戚子弟眼尖,先于别人瞧见朱祁铭入营,一个个顿时拉高声调、使足劲力,手握短刀拼命缠斗,尽情显摆他们多日来的训练成就。
还别说,这些人都有武学底子,心中又有强烈的复仇**,故而经唐戟从严调教之后,可谓进步神速,一招一式都透着森然杀气,再也不能以花拳绣腿四个字形容他们的身手了。
不错!朱祁铭觉得此时是该给他们一些赞许,以示激励了,当即走到他们身前,驻足细观片刻,而后含笑点头。
只须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让这帮勋戚子弟兴奋不已,众人更加卖力地展示他们的狠招,却不敢贸然停下来与眼前的越王打招呼。
那边有人在小声问话,循声望去,却是于谦。于谦身边只有唐戟一人随行,一路走走停停,不时驻足观望,偶尔询问几句。一眼望见朱祁铭,当即快步迎上前来。
朱祁铭赶紧移步上前,途中却见徐恭与牛三急匆匆地小跑而来。
徐恭眉眼间满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之态,“参见越王殿下。在下奉旨来此练兵,从此之后,在下的五千人马就将编入越府护卫军序列,听从殿下吩咐。”
牛三更是夸张,一个大老爷们,竟然抽动着鼻子,双眼泛红,“参见越王殿下。殿下,总算见到您了,能在殿下身边听差,牛三从此死而无憾!”
朱祁铭鼻子一酸,就想奔过去拉住二人嘘长问短,眼角余光瞥见于谦已然近前,当即迟疑片刻,脸色一沉,冲徐恭、牛三冷道:“放肆!你们一个是都指挥佥事,一个是指挥同知,都是领兵之人,自当惟朝廷之命是从,何故与本王套近乎!”
徐恭、牛三一震,愣在那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三百八十章 尽在不言中
“兵部尚书于谦参见越王殿下。”
“小王幸会于尚书。”
见朱祁铭回礼时显得十分恭敬,于谦复拱手,“殿下礼重,在下万不敢受。”
朱祁铭这才正身,举目望去,见五十二岁的于谦姿容儒雅,却天生傲骨,眉眼间的那分果决颇能代表他的性格。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于谦,他对于谦的尊敬之情油然而生,他知道,在社稷危殆的当口,眼前这个轻车简从就跑遍了京中各营的兵部尚书,正是大明的柱石!
他目光一动,脸上的浅笑瞬间绽放出来,如发自骨子里一般。
于谦移步近前,看似漫不经心地扫了徐恭、牛三一眼。二人连忙作礼。
“殿下,那不是方从浙闽一带剿贼归来的徐恭吗?他曾任锦衣卫指挥使,在下与他有过数面之缘,且知道他曾追随殿下出生入死。”于谦冲朱祁铭略含深意地笑笑,“徐恭不失为一员良将,恕在下直言,他本该在疆场上效命才是,岂能常随一个迟早都要赴藩的亲王?等击败鞑贼之后,在下即奏请皇上,将徐恭的五千人马重新编入京营,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好一个睿智的于谦!朱祁铭暗中赞叹一声,心中激动不已,虽故作若无其事状,但嘴角还是微微抽动了一下,“此人也可算作良将吧,却不随大流,但愿他能尽展其才,终生适得其所!”
“那是自然。”于谦含笑冲徐恭点点头,扭头转视唐戟,“还有这个唐指挥使及其手下护卫军,尽是虎贲之士啊!大局一旦安定下来,在下便将他们编入京营,还请殿下忍痛割爱!”
闻言,朱祁铭既感动莫名又有几分怅然,嘴角一咧,笑得有点勉强,“嘿嘿嘿······,于尚书,把护卫军调教上路,可是花了小王不少银子的,于尚书总该还小王一场酒宴吧?”
“好说,好说!”于谦大笑片刻,“哎呀,殿下就藩之时,在下还得为殿下重新挑选善作仪仗的护卫军,此事颇为棘手呀!”
你是说,本王还得反过来请你饮酒?本王岂不是亏大发了,不成!此念只在朱祁铭脑中驻留了短短一瞬,下一刻,他的心底就被一阵如释重负的感觉所牢牢占据。
谈笑间,默契业已达成,一帮故旧的最终归属再也不会成为困扰自己的一块心病了!朱祁铭心中释然,赶紧将此前的话题翻篇。
“小王正好有事请教于尚书。”
移目看向唐戟,见他一张脸竟然拉成了驴脸,此刻正斜视着于谦,目中似有埋怨之意。
你个猪头,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朱祁铭顿时气不打一处出,恨不得奔过去猛踢他几脚。好在唐戟反应倒是机敏,一见朱祁铭面色有异,立马躬身相邀。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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