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第666章


的丫头……哎唷!’”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仍是勉力板起面孔,凶霸霸地问:“你没事儿同人家‘哎唷’什么?”
“我没同人家哎唷,是你打我才……哎唷!”
“少废话!”
她忍笑扇他一记。“接着说!”
“我说:‘我找蚳狩云呢,你们知不知道她住哪儿啊?’”“然后人家就带你进来了?”
女郎只当他闲嗑牙,一迳冷笑。
“然后人家就带我进来了。”
他一脸无辜。
她蚳狩云可是堂堂冷鑪谷中最年轻的护法,教你这般呼拢!女郎灵机一动,立刻逮住漏洞,赤裸的胴体一把翻了过来,两团结实坚挺的湿濡美肉压上他宽厚的胸膛,长腿跨骑着熊腰。
“她们跪满一地之前,你又干了什么?老实招来!”
独孤弋微微一怔,忽然笑起来。
“……打架呀!”
他摆出一副“这还用说”的懒惫表情,无奈摊手。
“我本想一路杀进来寻你,怎知这帮黑女人忒不济事,三两下便躲起来不肯打啦,我在地道里转来转去找不着路,气得运功轰向石壁,突然眼前打雷似的一阵烁亮,再看清时,那些个身材没你好的黑女人已跪了一地,口里不知唸得什么,便有人引来寻你啦。”
“那是……”
耿照心念一动,会过意来。“残拳么?”
姥姥点了点头。“其时他内功已然大成,我虽未细问,但他恼火起来全力往石壁上一轰,用的肯定是最厉害的武功,我以为是残拳无误。”
“黑蜘蛛又为何要跪太祖?他那时明明还不是皇帝呀!”
耿照百思不得其解。
冷鑪禁道传承久远,“残拳”却是横空出世的独孤弋自创,两者之间毫无交集,世上哪来忒多的巧合?“要是知道她们口里唸什么就好了。除此之外,简直是毫无头绪。”
“这倒容易。”
姥姥笑道:“他记心不好,可我手段残厉,拷问半天,总算帮他找回了失落的记忆。”
想来过程应该不会太愉快。耿照暗暗为太祖掬一把辛酸泪,赶紧追问:“那黑蜘蛛都说了些什么?”
“她们说:‘真龙降临,冷鑪开道。’”姥姥收起戏谑的神态,肃然道:“这也是我之所以替他保管手札的原因之一,我一直很想知道,本门与‘真龙’、黑蜘蛛、残拳之间,究竟有何等因缘牵系。所以说,你体内那股残劲若不能消除,万不得已时,姥姥只好将你扔进禁道里啦!”
第百四七折 重波勿返·千年一梦
耿照本以为姥姥在说笑,跟着笑起来,片刻才见得老妇人嘴角微勾,眸中却殊无笑意,不由得头皮发麻,倒抽一口凉气:“她……她是认真的!”
若不能勘破手札秘密,只怕姥姥真会死马当活马医,将他扔进禁道里赌赌运气。
而独孤弋的亲笔的确不是开玩笑。
以“代天刑典”蚳狩云之识见修为,坐拥罕世珍本近三十年,天罗香迄今仍不能恃以精进、一统江湖,根本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没人看得懂太祖武皇帝到底写了什么。
耿照读书不多,要攀上“粗通文墨”四字还有些勉强,随意扫过几眼,瞥见的错别字两只手竟数不过来,灾情之惨,可见一斑。
若独孤弋写的是扎扎实实、正正经经的练功法门,以他威加四海的至高武名,无论这部手札落在谁手里,大概都无法抵挡一探究竟、按图索骥的绝大诱惑,纵有疑义,也只是怀疑自己多过书——质疑独孤弋的武学见解,那可真要笑掉旁人的大牙了。凭你也配!
然而观其通篇臭字,将“丹田”写作“母回”、“气海”误为“米每”亦是信手拈来,再自然不过,不管谁人照书修练,大抵逃不过走火入魔、七孔流血的下场。纯以破坏力而言,此书胜却世上无数刀兵,堪称杀器。
还好太祖武皇帝留下的,不是这么缺德的东西。
这些杂乱无章的纸头,更像是独孤弋回首前尘,随手写下的只字片语。书写之人,未意识到自己正留下一本半生行述,思绪飘到哪儿,便赶在臆想周转前匆匆抹下一笔残迹,与姥姥的评注意外地相契——谁要想同独孤弋较真,那是和自己过不去。
他的心思不仅如蓬飘萍转,恐怕方寸之间还长年刮着大风,飘转的力道与幅度早已超过常人所能估计。追着他洒落的痕迹并不足以还原其貌,只会将自己逼疯。
耿照捧着那摞陈纸,除了吃饭睡觉洗浴出恭之外,几乎手不忍释,看得津津有味那是决计没有,只盼勤能补拙,得以理出一点头绪。独孤弋少年时的经历自是一大重点,他与萧老台丞一师所授,分得文武绝传,然札记中于这段却说得极少,对授业恩师的出身来历等付之阙如,连名字都未曾提到,仅以“他”呼之。耿照翻着翻着,忽掠过一个极荒谬的念头:“有无可能……连太祖和萧老台丞,都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名讳,因此只能说是‘他’?”
益觉神秘莫测,难以廓清。
独孤弋并未留下修习武功的诀窍,却描述了自身的武学观——当然是以他独有的方式。
“……肉功练个头就好,当暖手,练下去就要曹。你在身里练个小天地,以为了不起,马你个俊逼,外头天地这么大,要小的干舍。我同小馒头说了,哪知他太聪明,没留神把肉功练得太万告,就曹了,可借可借。”
耿照皱眉支颐,反覆看得几遍,忍住在珍本上涂抹的冲动,食指沾了沾茶水,于石桌面上把“曹”字重写作“糟”“肉功”则改成“内功”总算弄懂了他的意思。
“俊逼”云云,自非夸奖他人之意,应是“傻屄”的别字同音;“干舍”的那个舍,也不是指被猥亵的草庐精舍一类,想是“啥”字少了偏口旁。“万告”比较难猜,苦思之余灵光一闪,明白是“厉害”缺了几笔所致,兴许打太祖识得这两字起,便只认了边边角。能辨不代表能写。
至于“可借可借”——“是‘可惜’。”
姥姥看他脸都快贴桌上了,不由叹气。似明白读这些纸头实乃戕害身心的苦差,每回耿照埋首钻研,她总会陪在一旁,翻点卷册之类,示以同苦。“他不确定怎么写的字,多用人字旁。别问我为什么。”
耿照委实笑不出,苦着一张黑脸。姥姥为提振他低迷的士气,透露“小馒头”乃“帝陵祀者”独孤寂的小名,据说是太祖亲自取的。
“他说十七爷诞下时,活像一枚沾血的大白馒头,他忍不住与身边人说笑,谁知那些仆妇稳婆什么的全笑不出,好生扫兴。”
姥姥又露出那种几欲摇头的无奈神情,柳眉一挑,直问耿照:“你给姥姥评评理,谁听这话笑得出?他竟说我好没趣。”
耿照本读得满腹郁火,听她一说不由微怔,独孤弋其人好像突然来到眼前,见那股子赖皮又天真的神气,谁还能生得起气来?哈哈一笑,耸肩道:“的确是太祖爷没理。谁拿这当笑话讲?”
蚳狩云也笑起来,积压数十年的怨气俱都吐尽,一击裙膝,咬牙烈目:“是不是?是不是?明明就是他好没道理!”
耿照陪她笑了会儿,喃喃摇头:“我知十七爷比太祖爷小得多,却没想到十七爷出生之时,他居然是在旁边瞧着。”
蚳狩云见多识广,要说有什么是姥姥不敢称能的,便是民家日常的嫁娶迎送了。大半生都花在刀头喋血、武林争霸的大长老女豪杰,可没经历过这些;冷鑪谷半琴天宫与世隔绝,实也无此必要。
“这姥姥就不知啦。贵族门阀之中,有些奇怪的规矩也不一定。”
在流影城,独孤天威妻妾所居内院,只丫鬟仆妇能进,莫说外人,连独孤峰要见母亲,也得请人通报,城主夫人允准后于偏厅问候起居,以避嫌疑。故独孤峰与父亲的宠妾云锦姬私通,须另觅地点幽会,以城中遍布横疏影的耳目,早已牢牢握着证据,隐而未揭而已。
独孤弋说十七弟出生时“活像沾血的白馒头”肯定是在产房中见得,否则婴儿洗去胞衣后才由乳母裹锦抱出,以示亲长,何来沾血一说?“他当时只是少年,不安分得紧。兴许是攀梁爬树,偷偷见着的罢?”
姥姥并未上心,目光落于桌上摊开的纸页,暗示他以何者为重。
耿照收摄心神,重新将注意力集中于手札。
去除乱七八糟的别字,这段看似浅白,意思却足以颠覆当今东洲武学的础石。
耿照突然明白,初见时姥姥问他“何谓内功”的用意。但凡玄门功法,无不是教人“法天顺自然”调和五脏六腑、打通奇经八脉,在体内造就一个具体而微的六合之境,以模拟出天地造化的力量,藉此克敌延生,超越庸凡。
然而,独孤弋却断然指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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