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第684章


“你——”
十九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胡彦之随手解开绷带,无论双手瘀肿或身上金创,竟好了七八成,只余淡淡痕痂;从垫褥中抽出一对新铸的长剑,摇头叹道:“十九娘,你连五帝窟‘蛇蓝封冻霜’的药气都嗅不出,怎么在江湖上混哪!你胡大爷就算四肢俱废,真要想躲起来的话,你手下这些灰孙子八百年也找不着,花五天便拿出手的报告,你也敢信?”
翠十九娘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这明显是个局。然而,就像胡彦之了解他哥哥、并总是倚仗这点一样,她第一眼见到这位二公子,便知他狠不下心辣不了手,一辈子都做不了狐异门人。他把江湖当作是一场游戏,要被逼到绝境才知旁人未必如此;至于做为他的对手,则完全没好什么担心的。
一如他在挂川寺,未对任一个金环谷的人下重手。
况且,她在人数上还占了优势。十九娘定了定神,尽量不显出狼狈的模样,慢条斯理道:“二公子专程诱我来此,就为了说这番话么?我会为你转达少主,但不保证他会听。”
这很符合他一贯的天真幼稚,像个哭闹不休脆弱易感的孩子,令人厌烦。
胡彦之笑起来。
“那倒不是。”
他摸着胡髭刮人的方正下巴,一本正经道:“你可能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说得上话,但在我哥眼里你就是个暖床的。有话我会自个儿同他说,就不麻烦你啦。”
“你————”
十九娘胀红粉脸,眸中却无羞意,满满的迸出受辱的愤怒与挫折。但胡彦之并非有意耍嘴皮子,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此际也不忙廓清,续道:“我思前想后,要阻止你们搞风搞雨,又要尽量少伤人命,唯一的办法,就是拔掉你们的摇钱术。男人没钱就安分啦,想来女人也一样。”
十九娘闻言一凛,不由得头皮发麻。——金环谷!
(这是……调虎离山!
“在我们叙旧的同时,镇东将军已派出大批铁骑,去抄你的销金窝啦!当然,靠的是孙自贞的证词。你等若不去干那拐子的勾当,今日也不致引火上身,要学到教训啊。”
胡彦之悠然道:“你呢,也别太操心,我在谷外埋伏有人,铁骑到了三里开外,就会想法子通知你的人跑路。练武之人,这点时间够疏散了,只是带不走金银财宝,还有劫来的少女……我是不是很贴心?”
明端还在谷里。她的宝贝女儿,即将要面对镇东将军的精锐铁骑!
翠十九娘脸色丕变,门外手下被破墙摔出的豺狗惊动,纷纷聚拢。正要扬声喊“撤”蓦地两声锵啷龙吟,胡彦之双剑已分擎在手。“你别弄错啦,大爷在这儿就是搞牵制,你要肯安安分份陪我,咱们就喝茶闲聊;要不,你那些倒楣的手下又要伤筋折骨,岂不是很可怜?”
十九娘心急如焚,美眸一烈,厉声斥道:“胡彦之!我虽是女流,你也未免太小瞧人啦。拼着主人怪罪——”
哗啦一响,两名金环谷门人跌入房中,双双晕死过去。门外惊呼吆喝声此起彼落,似有一大群不速之客自院外包围上来,炬焰照亮了杂院,人数怕还在金环谷之上。
一条矮小佝偻的身影自邻室推门而出,慢慢踱来,怪眼一翻,嘶哑的嗓音透着一股烈火气,冷道:“方才有人说什么‘一统七玄’的鬼话,老夫听得刺耳,这觉是睡不了啦。你个妇人口气甚大,不怕闪了舌头?”
十九娘布置在门外的两名亲随,武功在谷内仅比南浦云稍逊,她担心制不住胡彦之,专程带在身边以防万一。岂料被这名貌不惊人的小老头一手一个,捏得死活不知,一时想不起三川武林有这么一号人物,喝道:“尊驾是哪条道上的,也好插手别派的家务事?”
老人仰头哈哈几声,眸中殊无笑意,身姿嚣戾,两条深黝如铁、鹰爪般的瘦臂“唰!”
自葛衫袖底翻出,十指箕张,怵目生疼,沈重的威压扑面而来,直是迫人欲窒。
“老夫白岛薛百螣!你连我都不识,谈什么‘一统七玄’!”
(第三十卷完)
第三十一卷 冷炉开道
【内容简介】
在郁小娥心中,恶梦从来都不是虚无飘渺。它非常具体,简单而明瞭;越觉不可能发生,越害怕一旦成真,将非任何人能承受。她深知真正的天罗香有多脆弱,因此挣扎摸索,以自己的方式变强,没料到危机来得如此紧迫……不仅是郁小娥,对天罗香、染红霞,乃至耿照……这一夜所发生的,是血淋淋的恶梦重现。问题是:要到何时,才能自恶梦中苏醒?
第百五一折 一命待贾·此身难容
翠十九娘闻言一悚,扭头保浚骸澳憔尤挥胪馊斯唇幔∧恪恪?br />
胀红粉颊,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胡彦之长剑一指,正色道:“我说过我无意伤人,你与外头诸位安生待着,大伙儿就当交朋友,喝茶闲嗑牙;时辰一到,我送各位出院门,明儿一觉醒来,又是光明灿烂的一日。十九娘,你莫逼我动手。”
院里,兵刃脱鞘的激响此起彼落,却未传出交击,呼喝三三两两,发声的多是熟悉口音,几可辨人;十九娘毋须亲见,也知己方已陷入重围。
薛百螣是七玄中有名的孤狼,自恃武功,到哪儿都是独来独往,要围得整座杂院铁桶也似、令金环谷众人绝了突围的念头,没来个三两倍的人手,此际早已你来我往,杀成了一片。莫非他与黄黑二岛联手,来寻狐异门的晦气?
眼前所见,与早先掌握的五帝窟线报可说是南辕北辙,十九娘心知有异,定了定神,含笑道:“哎唷,原来是薛老神君。贱妾阅历浅薄,无缘识荆,今日一见,方知传闻有失,神君风采,更胜江湖云云。”
薛百螣可不吃这套,哼道:“阅历浅薄,就别来现眼!我一贯不喜胤丹书,却见不得宵小打着他的名号,净干些卑鄙下流、肮脏龌龊的勾当!你自好是别听这小子的,我趁今天这个机会,替胤丹书教训你们这些个不肖子弟!”
十九娘没敢顶嘴,浓睫垂敛,委屈的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说不出的明媚。
“老神君明鑑,七大派是怎生待见咱们,神君目光如炬,洞见昭昭,三十年来所闻所见,毋须贱妾多言。父兄之仇,不共戴天,报仇雪恨,难道不是后人的责任么?”
“圣人说:『俗人昭昭,我独昏昏。』老夫年迈昏聩,离死不远了,可没有你这般『昭昭』,别把我与你们扯一块儿。”
老人挑起半边稀疏灰眉,冷笑:“再说了,要报仇你找七大门派去,干五帝窟底事?教你们这般挖空心思!”
十九娘垂眸道:“七玄本一家,『混一七玄』的意思,非是兼并六派,自大自尊,而是将千百年来四分五裂的手足弟兄,重新团结起来,免受外人欺侮。至于日后由谁当家,关起门来好商量,狐异门也不是非领头不可;不定合论之后,以神君您马首是瞻呢。
“况且,老神君莫忘了,岳宸风肆虐五岛时,是我家主上提供了『紫度雷绝』的解药,义助了五岛一把手。七玄大会尚未召开,五帝窟便主动来为难我等,于情于理,似也说不过去。”
薛百螣重哼一声,斜乜道:“先撩者贱,打死无怨!你们打我红岛符神君的主意前,没想明白后果,把混江湖当过家家么?东窗事发了,由得你悔棋易子,推秤混赖?简直荒唐!”
“老神君误会啦。”
面对老人的疾厉,十九娘不卑不亢,和颜道:“我等针对的,是游尸门的玉尸;念阿桥那厢,却是这位胡大爷与符姑娘先动的手。贱妾手底下人化装鱼贩,在桥上打探消息,若符姑娘买了鱼便走、我的人还欲尾随,便算金环谷的不是。但符姑娘掀了我的摊,按江湖上的规矩,这是谁找谁的岔子?”
薛百螣没想到她劣行被揭,还能如此厚颜巧辩,玻ё湃耥湫Γ骸袄戏蛱降目刹皇钦庋!?br />
翠十九娘不慌不忙,怡然笑道:“有心之人歪曲事实,难免多生误会。无论这位胡爷同诸位神君说了什么,毕竟是观海天门教下,数典忘祖、卖父求荣的勾当,兴许做惯了,说话不尽不实,也不知什么用心……”
忽觉劲风袭面,大惊下正欲抽退,左腕热辣辣地如陷铁钳,已被薛百螣拿住。
“老神君你────!”
“祸从口出啊,女娃。”
薛百螣玄色的嶙峋臂膀宛若铁铸,与她雪腻的皓腕一衬,益发显得粗硬乾冷,光瞧便觉疼痛。
十九娘轻轻挣扎,擦刮得微皱柳眉,心知他劲力一吐,腕子难免完蛋大吉,不敢妄动。老人冷冷道:“老夫与鹤老杂毛说不上交情,年轻时却扎扎实实交过几次手的。自来饮酒打架,最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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