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弦》第84章


黎越峰道:“好。我再问,以摧风堂的防卫程度,倘若有不速之客想要秘密潜入内宅,可能性究竟有多大?”
洛涵空向几位当家瞧了一眼,各人脸上均有些尴尬。洛涵空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可能性很小,但也并非全无可能。”
黎越峰逼问:“敢问昨晚由谁负责巡逻值勤?”
殷寄梅冷声答:“我。”她上前一步,立在黎越峰面前,道:“黎帮主,我虽然资历不深,但已故老堂主是我恩师,我对堂中一切事务,从来尽心尽力,绝不敢有失。”说毕,她陡一转身,一张娇容正对洛涵空,含悲道:
“洛堂主,倘若真因为属下功夫不到家、监督不力,导致凶手潜入,属下愿领所有处罚。”说罢身形一沉,竟要朝洛涵空跪下。
洛涵空喝道:“不许跪!”陶向之和方寒草动作迅速,一边一个,阻住了殷寄梅。
殷寄梅转开头去,两行眼泪簌簌直流,竟一扫平日飒爽英姿,大有临风娇弱之感。方寒草搂住爱妻,又疼惜又焦急,连声向黎越峰道:“黎帮主,事态未明,先别急着将矛头指向内人。”
众人见殷寄梅哭了,不免有些手足无措。黎越峰面肌一搐,长叹道:
“我并非有意针对任何人。实因骤失爱子,心里悲伤。洛堂主,请莫见怪。”
洛涵空道:“黎帮主,你放心。此事出在摧风堂,洛某就算倾尽全力,也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黎越峰慨然道:“好。既然如此,还请洛堂主与我灵川帮携手,合力查出真凶。如今我只身前来,并未料想到预留的人手竟已全折损。现下出了这事,请洛堂主容我先回帮中一趟,带车马来接回潮儿尸身。”
洛涵空道:“黎帮主请随意。”
黎越峰目光闪了闪,又道:“这些尸首穴位上的淤青,和潮儿颈项间的裂伤,都是重要证据。洛堂主,我会另外寻觅名医,加以进一步鉴定。一旦有了结果,立刻告知你,以便下一步行事。”
洛涵空道:“行。”
他二人一问一答,其余人碍于身份,终不宜插嘴。傅高唐始终背手立在一边,一言不发,不知在想甚么。
众人默默送走了黎越峰,陶向之立即吩咐下属将八名灵川堂子弟的尸首收拾作一处,只等黎越峰派人来接,至于黎弄潮的尸身,却原样停放,绝不染指。
另八名摧风堂子弟的尸首,则被另行处理。一番忙乱之后,众人回到客厅中,俱哑然无言。
第85章 祸所伏(二)
半晌,秦智达才愤愤打破沉默,道:
“妈的,这浑水趟得真不值。”
陶向之陡喝:“五弟!”秦智达忿忿不平,还想再说,被洛涵空凌厉的眼神一剜,方才讪讪住了嘴。
金桂子瞧师父一声不吭,只一杯接一杯灌闷酒,知他心中懊丧,便道:
“师父,黎少帮主的伤本已恢复,只因来人武功高强,才误丧性命,实在与您无关。”
傅高唐闷哼一声,一掷酒杯,恨恨地说:“可恶!一世英名,全毁在鼠辈手里!”
洛涵空闻言,大有同感,拍桌怒道:“何方鼠辈,竟敢招惹摧风堂!我非揪出他,先揍到满脸桃花开,再五花大绑送去灵川帮!”
司徒翼叹道:“经反复检索,除了尸身伤痕以外,那人并不曾留下别的踪迹。调查难度可着实不小。”
正说话间,忽听有人在门外道:“尸身伤痕,恰是最重要的证据。”
众人一瞧,却是戚横玉和洛老夫人一起到了。
洛涵空惊问:“娘,您怎么来了?”
洛老夫人愤愤迈入,大声道:“我方才正和戚女侠在房中聊天,听到外面下人议论,才知道竟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怎能不立即赶来?!涵空,马上调动一切人手,定要令此事水落石出!”
洛涵空道:“是。我们正在讨论,想要找出一些头绪。”
戚横玉在司徒翼身边坐下,道:“洛堂主,唯今之计,得先弄清凶手从何处来。”
洛涵空和洛老夫人闻言,俱都面色发青。洛涵空闷声说:“以我摧风堂的布置,外人要想闯进来行凶,哼哼,难于上青天。”
洛老夫人道:“的确。摧风堂防守绝无死角,就算野猫野狗,也休想随便找到空隙潜入。”
戚横玉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也许,这人并不需要穿越重重防范,而是……”
众人听她话中有话,纷纷催促:“而是如何?”
戚横玉扫了一眼众人,缓缓地道:“而是本身就在堂中呢?”
洛涵空大声说:“戚女侠,你也怀疑我们中有内鬼?”
洛老夫人暴怒,叫道:“若有内鬼,定不轻饶!”
几位当家脸色骤变,立时离开座位,一起下拜:“堂主,老夫人,请息怒,属下愿意接受一切查问,绝不敢有二心。”
司徒翼心中不安,悄声向戚横玉道:“师父,要不,此事慢慢再议?”
戚横玉摇了摇头,摆手止住他的话,面色平静,目光自几位当家面上一一掠过,方才朗声续道:
“洛堂主莫急。我并非认为贵堂有内奸。然而,摧风堂中确有一人,本属敌对势力,却已置身堂中,无须再冒奇险潜入。”
她话音甫落,天台派中已有不少人“啊”的叫喊出声。洛涵空突地眼皮一跳,和傅高唐对望一眼,心中不约而同想起一个人来。
洛涵空厉声道:“他?!”
洛老夫人亦立时省悟:“讳天?”
一时四下里议论纷纷,唯有秦智达迷茫不解,范寓对他低语几句,他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有理,有理。”
摧风堂各人喜形于色,都觉得找到了真凶。戚横玉却神情宁静,不再发言。傅高唐无心再饮,搁了酒器,苦苦思虑一会,才拧着眉说:
“凭他的武功,还不能在举手投足间连杀这一十七人。”
殷寄梅道:“我听陶二哥说,瞿如乃讳天中的老江湖,想必武功很高明。”
傅高唐道:“他武功是不错,但绝达不到这般境界。”
洛涵空大声道:“假如他之前故意隐藏锋芒,那可就难说了。”
傅高唐不语,只连连摇头。司徒翼忧道:“但瞿如片刻间便被三师叔擒住,还受了伤。他就算有这种心思,又何必如此以身犯险?”
穆青露在一边踊跃发言:“不以身犯险,怎能得来机会?”
金桂子道:“但……瞿如被关押在石屋内,摧风堂和天台派各自轮番派人值守,守备森严,他如何能出来杀人?”
秦智达怒道:“说来说去,还是怀疑我们中有内应?”
洛涵空喝叱:“讨论而已,何必较真。”
段崎非耳听他们各持不下,心乱如麻,只觉短短半日之间,云山雾罩,真假难辨。他回忆那夜情景,瞿如高深莫测的眼神犹且历历在目。他细想一会,暗暗摇头,心道:“那样的看守与捆绑,他一个人,决计逃不出来。”
正思量间,已听洛老夫人高声叫道:“走,马上去瞧那名囚犯!倘若真是他做的,料他也遮藏不了。”
众人闻言赞同,纷纷涌出客厅,直往噀雾园方向而去。洛涵空与母亲心中牵挂摧风堂声名,一心要揪出真凶,是以加快脚步,走在最前头。
刚穿过花园,突见前方几人行色匆匆,直奔过来,为首一人惶呼:
“少庄主!少庄主!”
司徒翼闪身出列,喝道:“三秋,发生甚么事?为何跑来这里?”
为首的正是韦三秋。他奔到司徒翼面前,一张脸全然不见平日笑意,反而因惊惶恐惧而扭曲了。韦三秋想是奔得猛了,连喘好几口气,方才稍稍平息,他急声道:
“少庄主,出事了,那……那瞿如……”
众人心中猛地一跳,果然是瞿如!司徒翼大为着急,一把揪住韦三秋,催道:
“瞿如怎么啦?跑了?”
韦三秋拼命摇头,脸上的惊惧之情越来越浓,他结结巴巴地说:
“少庄主,这几天,都是由洛堂主派来的袁度等兄弟守夜班,属下则带领庄中侍卫值守白天。但方才,方才属下去替换袁度时,他们,他们……”
他话音未落,洛涵空一个箭步蹿到他身边,疾问:“袁度他们如何了?”
韦三秋一咬牙,道:“他们全端坐在石屋外头,远远瞧去,并无异样,连唤却又不应。属下来到面前,才发现他们筋脉俱断,已经气绝!”
司徒翼和洛涵空面色大变,傅高唐跨上一步,沉声问:“瞿如呢?他怎样?”
韦三秋眼中惧色更甚,道:“瞿如……瞿如也死在石床上,咽喉……咽喉被割开了……”
猛听后头传来一声哀叫,却是晏采抵受不住,面无血色,晕了过去,穆青露和夏沿香赶紧掺扶住她。前排却也不太平,殷寄梅纵然身为三当家,但毕竟是女子,闻言噔噔噔连退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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