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弦》第88章


本事。但昨夜在摧风堂中,却实实在在有一件东西,是可以用来砍出那样的伤口的,而持有这件东西的人,恰好也有来去如风的卓绝本领。”
洛涵空、洛老夫人和几位当家闻言,心又悬了起来,洛涵空涩声问:
“不知皇甫大人所指,为摧风堂中何等物事?”
皇甫伦笑了笑,突然提高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刻——碣——刀!”
他面朝洛涵空,口中却陡然迸出“刻碣刀”三字,摧风堂众人甫听之下,不由呆了一呆。
天台派中人却反应极快,傅高唐和穆青露同时迸出一声大喝:
“胡说八道!”
呛呛连声,却是阿梨等小弟子按捺不住,纷纷拔出武器,七嘴八舌叫道:
“谁敢侮辱师父,和他拼了!”
戚横玉亦脸色遽变,猝然立起,向皇甫伦说道:
“皇甫知府,你先前对摧风堂诸般怀疑,如今又突然将矛头指向天台派,敢问摧风堂和天台派是否曾有礼节不周之处,才令你看不顺眼,因而处处挑刺呢?”
她语调虽平静,却字字铿锵有力,天台派与摧风堂众人闻言,面上怒色亦越来越浓。
皇甫伦却端然不惧,站在黎越峰身边,从容答道:
“戚女侠说本官挑刺摧风堂,这可言重了。本官私底下从未怀疑过摧风堂,方才之所以一一罗列,也只想向各位证明摧风堂中人不像是凶手罢了。”
摧风堂中不少人闻言,脸色顿时又放缓。殷寄梅面上泛起笑容,向方寒草和范寓道:“皇甫大人果然明智。”
陶向之沉吟不语,倒是秦智达在旁闷哼道:“一开始见他乔张作致,还以为他真有恶意呢。”
皇甫伦立马笑着接口:“哪有,哪有。本官秉公办事而已。”
戚横玉略感狼狈,却立时端正心神,向司徒翼瞧了一眼。司徒翼心领神会,对洛涵空道:“涵空,小人挑拨,不可不防。”
洛涵空一震,猛地会意,厉声向下属道:“统统住嘴。”
殷寄梅犹且在说:“幸好幸好……”骤然听到洛涵空喝斥,吓了一跳,赶紧噤口不言。
陶向之走到她和另三名当家身边,容色沉肃,在他们耳畔小声说了八个字:“唇齿相依,唇亡齿寒。”
殷寄梅等四人不敢再说。却又见天台派中乱象四起,穆青露趁司徒翼分心之际,挣脱他手,跳起叫道:“天台派岂能容人随意凌辱?狗官,今日不把话说明白,便休想出此厅!”
皇甫非凡叫道:“爹,这丫头动不动就杀人!那两桩案件,说不定她也有份!”
穆青露大怒道:“没种的东西,今日定要揍得你哭爹喊娘!”
她闪身便欲出列。皇甫非凡哪里敢多应,只躲在黎越峰身后,不停地道:“黎帮主,该说的话都替你说了,你看着办罢。”
黎越峰沉声道:“行。”突然长身而立,打了个呼哨,顿时便有二三十名灵川帮帮众从厅门外强涌进来,团团护在他三人身前。
穆青露清叱道:“想打群架么?来啊!”她回头向天台派中一瞧,金桂子、段崎非和阿梨等人早已站起,纷纷道:“打就打,谁怕谁?”
傅高唐陡然立起,沉着脸,反手摘下刻碣刀,往众徒弟身边一站,将刻碣刀“当”的拄在地上。众徒儿见有师父撑腰,顿时叫嚷得更响了。
一时间闹乱不休。皇甫伦父子和黎越峰都没料到天台派竟然是块如此难啃的硬骨头,俱都愣住了。皇甫伦反应最快,当先道:“各位,莫动手,有话好好说……”
戚横玉带着司徒翼,越众而出,指着那二三十名灵川帮众,凛然道:“皇甫知府,黎帮主,瞧你们这架势,像好好说话的样子么?”
皇甫伦朝黎越峰打了个眼色,黎越峰立刻说:“他们只是进厅保护皇甫公子,并无寻衅滋事之意。”
戚横玉冷笑道:“黎帮主,你终究还是怕了。”
黎越峰眼中怯意一掠而过,想起儿子之死,又悲愤起来,他大声道:“我一把老骨头,无所谓怕不怕。今日所做一切,无非想为潮儿讨个公道!”
戚横玉道:“你们要讨公道,不错。只是天台派绝不能轻易蒙受羞辱,我们也要为自己人讨个公道。”
皇甫伦连声说:“天台派各位侠客,请坐,坐,慢慢说。”
戚横玉回头向穆青露等人道:“你们且坐。二哥,他们既然扯到你,你不便说话,就由我来应付。”
傅高唐强按心中怒气,应了一声。穆青露见四师叔发话,不敢违抗,愤愤地同其余人一起坐回位置。
戚横玉眼望皇甫伦,朗声问:
“皇甫知府,你说我二师哥的武器是凶器,可有甚么凭据?”
第89章 英雄屈(三)
皇甫伦擦了擦汗:“本官也只是听了众议后,以理推断而已。”
戚横玉目光一闪,问:“以理推断?甚么理?”
皇甫伦已镇定下来,道:“戚女侠是明事理的人,方才应当也瞧见黎少帮主脖颈上的伤口了。”
戚横玉道:“瞧见了又如何?”
皇甫伦抬手指了指覆着白布的黎弄潮尸身,道:“天台派傅大侠乃江湖上举足轻重的人物,不少武林中人对他和他的刻碣刀都仰慕得很。但傅大侠名气太大,出了这桩案子,难免便有人说黎少帮主颈间伤痕,听来倒挺像是刻碣刀砍的。这指控实非本官的意思哪。”
戚横玉道:“能砍出伤痕的武器多了去了,皇甫知府何必只听信关于刻碣刀之语?”
皇甫伦抹了抹汗,赔笑说:“本官也不太信。只是很多人说这伤痕尺寸和刻碣刀尺寸颇为相符……”
戚横玉秀眉蹙起,打断他的话:“皇甫知府动辄将一切说法推到‘别人’头上,被不明就里的人听到,还以为傅二哥真在江湖上树敌众多呢。我问你,这些推测究竟是黎帮主想出来的,还是你和你那宝贝儿子揣摩的?”
皇甫伦眨了眨眼,避重就轻地道:“谁推测的并不重要,关键在于伤痕与刻碣刀的关系是否确实……戚女侠,不如,咱们当众量一量?”
戚横玉愣了一愣,立刻说:“岂能以儿戏之事一锤定音……”话音未落,黎越峰使了个眼色,灵川帮中已有二人嗖地捧出量尺,来到傅高唐身边,弯腰说道:“傅大侠,烦请出示刻碣刀。”
傅高唐大怒,正欲抬足踢翻二人,却见满堂人的眼光,全落在自己身上。他甚爱惜面子,只得忍气吞声,举起刻碣刀,斜斜伸出刀头,闷声道:“清者自清。”
那二名灵川帮众动作飞快,迅速蹲下,一纵一横,丈量了刻碣刀头,蹿回黎越峰身边,报告道:
“禀告黎帮主、知府大人和洛堂主,刻碣刀锋长一尺半,刀背最厚处为二寸三分,越向下接近锋刃,厚度就越薄。而方才仵作所验黎少帮主横贯脖颈之伤口,深三寸四分,开口处宽一寸六分,越往深处,裂口越窄。”
他二人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傅高唐已冷哼道:“刻碣刀尺寸,我还能不晓得么?”
戚横玉秀眉一挑,向皇甫伦说:“皇甫知府,伤痕横贯脖颈,只能说明凶器锋刃长度比脖颈宽,因此刻碣刀锋长度便不可作为参考。但刀背厚度与伤口宽度也并不符合,你可撤消怀疑了罢?”
皇甫伦转向那二名测量帮众,道:“还有何数据?一并说来。”
那二人似正等他发话,马上答应道:“是。自刻碣刀锋刃处往上量起,三寸四分处的刀背厚度恰为一寸六分,与黎少帮主伤痕裂口的深度和宽度完全契合。”
一言既出,天台派中人都骇了一跳,摧风堂中殷寄梅更带头惊呼出声。
傅高唐一听之下,大惊道:“有这么巧?”他顾不上发怒,掂起刻碣刀,翻来覆去、比比划划,查看不已。
戚横玉迅速敛定心神,道:“就算尺寸勉强相似,又怎能说便一定是刻碣刀所为?也许有人暗中设计陷害,因此才会这般巧合。”
皇甫伦笑道:“就算有人故意伪造伤口陷害,也得事先仔细丈量过刻碣刀才行。但要量到如此细致的地步……咳咳……莫非戚女侠认为天台派中也有内奸,天台派自家人暗算了自家人?”
戚横玉微微一惊,凝声道:“皇甫知府怎地动不动便提内奸?莫非勾心斗角、挑拨离间等事,对你来说乃家常便饭?”
皇甫伦摊手道:“若无内奸,此事便只能算作刻碣刀所为。”他止住话头,缓缓转向洛涵空,沉声道:
“方才洛堂主曾明确说过绝不袒护亲友,如今这凶器和伤口尺寸竟如此吻合,咳咳……洛堂主……”
戚横玉寒着脸,将司徒翼一推,司徒翼趋前两步,疾唤:“涵空!”
洛涵空眼见傅高唐举着刻碣刀,正一脸莫名其妙,又见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盯住自己,心中一股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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