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弦》第161章


她压低声音,又解释着:“我真的很思念你,你转过身来,好么?”
朱于渊寻思道:“多半跑错地方了。这分明是一对有私情的乐舞生,在此悄悄幽会。”他正感尴尬,想招呼游心一同退去之际,忽又听那女声幽怨地说:
“你还在生气。别……别这样啊……求求你啦。你不在的日子里,我每天每夜都思念你,只想能快些再见到你的脸。求你啦,摘下面具,让我再瞧瞧你,为了你,我做甚么都愿意啊。”
朱于渊一听到“面具”二字,心中大颤:“没有寻错!真的是他!”他满腹狐疑,益发聚精会神,不放过任何一句话。
那女子等了一会,似乎仍没得到任何回应,她渐渐焦躁起来,带着几许哭音诉道:“这么点小事。你就不肯原谅我!我为了你,过去做了那么多事,将来也一样。你只要点头说上一句,我甚至愿意抛开一切,地位我不要了,夫君和孩子我也不要了,天涯海角,我都跟随你去。”
屋中传来“啪”的一声,仿佛是她过于激动碰翻了甚么东西。被灯火映着的窗纸上骤然升起一道影子,苗条纤秀。果然为女子身形。
那身影猛一抬手,竟握着一支薄薄的长剑,剑影舞动,她将长剑横于自己颈间:“你既然不愿理我,我活着也没甚么意思!不如现在就横剑自刎,死在你面前!至于别人发现后会怎么想,可再也顾不得了!”
朱于渊越听越惊,先前见白泽行事狠辣无俦,只道他是无七情六欲的人。却万万想不到他竟然也会惹风流艳闻。何况听那女子的话,她竟是有夫之妇,与白泽的恋情,实为违背人伦的禁忌。他努力盯着窗纸中透出的身影瞧了又瞧。可毕竟只是一道身影,无法窥破对方面貌。
那女子身畔忽又移过一条影子,长身玉立,依稀便是白泽。白泽陡然伸手。夺下她掌中长剑,那女子轻轻一颤,猛地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他,再不肯松开。
窗中灯火闪了一闪,便熄灭了。唯有那女子的声音隐隐从中传出,已不复先前的迫切焦虑,反而如释重负,更含了几分娇媚:“干甚么呆呆站着,抱我呀,快抱住我呀……”
她仿佛激动起来,话音中夹杂几分喘息:“再抱紧些……我好想你……你知道么,这些天来,我每日每夜,脑中都只有你的脸,和你的身影……我好想……我想要……”
她顿了一顿,似在倾听对方的回答,可白泽的声音实在太轻,朱于渊竖起耳朵,也无法辨清。须臾,那女子才失望地说:“为甚么?你不想吗?可是我们已好久没有……”
她又停了一会,恳切地问着:“你不开心?发生甚么事了?咱们一同躺下,说给我听听……”她的话音越来越低,渐渐化为一缕缕嘤。咛声。
朱于渊听不下去了,轻轻捅了捅游心,使了个眼神。游心正听得津津有味,一双凤目中,全是戏谑与嘲弄的神情。她见朱于渊一脸晦气,坚决要走的模样,只得跟着他离开。两人走了很远,朱于渊才停下脚步,低声道:“真瞧不出,这厮如此有能耐。”
游心冷笑道:“说不定过一会儿,就乖乖脱下面具了。你跑太快,可不正好错失良机。”朱于渊只觉胃里阵阵不舒服,摇头道:“算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种龌龊景象,不瞧也罢。反正无论他长甚么模样,此人我都杀定了。”
游心道:“说起来,那屋子门窗紧掩,就算真想细瞧,非得凑到跟前捅破窗纸不可。那般做法一不小心就会惊动屋中人。所以早些撤离也是对的。”
朱于渊没有说话,细细回味方才那女子声音,总觉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但神乐观里的姑娘实在太多,他每天听着各种莺莺燕燕叽喳声,脑中早已被各种音色冲得一片混乱,哪里还辨得清谁曾是谁。他又丝毫不通音律之道,倘若换了穆青露的耳力,说不定一下子便能认出来,可如今……
一想到穆青露,又伤心起来。他瞧了瞧天际的月亮,低声道:“挺晚了。去瞧瞧夏沿香入睡了否。”游心点点头,二人继续潜在暗中,朝夏沿香居住的小楼行去。
乐舞生的住处在东跨院,一共是长长的几排屋舍。每间屋子中,都宿着好几个人,唯有最南边和最北边,各立着一幢双层小楼。游心多年以来地位卓然,独住南侧小楼,北侧小楼则一直空着。傍晚时分,夏沿香回观,凭她在宫中近两月的待遇,再加上杜息兰心中的小算盘,北楼自然归了夏沿香。
游心携着朱于渊,先悄悄进了自己住的南楼,从窗里遥遥一望,北楼二层果然隐隐有灯光。朱于渊低声道:“她没睡。”游心点了点头,道:“咱们从屋脊上潜过去,你独自进屋见她。”
朱于渊道:“也好。”游心又叮嘱他:“同她谈话时,千万小心些,莫要轻易透露我的身份。”朱于渊微微一笑,说道:“自然不会。咱们手中的牌已经不多了,岂能轻易泄漏。”游心笑道:“正是。走吧。”(未完待续。。)
第179章 人如旧(一)
他俩潜行至夏沿香所在北楼,朱于渊见灯光从后方小窗中透出,便示意游心止步,自己攀了上去。他踩在窗外一楼的屋瓦上,极轻地叩了叩木框,压低嗓音唤道:“沿香。”
屋内有脚步迅速奔近,窗板抖了一抖,开启了小半扇,朱于渊抬眼望去,恰与室中人双目交接。但见她容貌雅丽,神情焦切,果然正是夏沿香。
他稍一点头示意,双手一撑,逾窗而入。夏沿香迅速阖起窗板,她还未换上乐舞生常穿的道服,身上的藕荷色裙衫在微微颤抖。她无暇寒暄,压低声音,单刀直入地问道:“他们怎样了?!”
朱于渊长叹一声,将当年自神乐观返回后,直到千佛山之战的全程,原原本本向她说了一遍。只略去了杨枝观音的真正身份一节。夏沿香全神贯注地听着,目中似有水光闪动。
她听到白泽假扮穆青霖,一击重创穆静微时,险些失声惊呼,幸亏牢牢掩住了自己的嘴。听闻傅高唐留下《登善集》,誓要破除炮阵时,眼底已有怒火燃烧。再听到洛涵空与当康在山道上狭路交手时,她脸上写满愧疚与关切之意。最后直至白泽追杀穆青露,穆青露在两大高手夹击中沉湖身亡时,她情绪终于崩溃,两道清泪涔涔而下,凝咽失神,久久说不出话。
朱于渊说完这一切,只觉心脏似再一次遭到铁骑践踏。他惨然无言,只能默默立在窗下。夏沿香流了一会泪,忽地咬牙立起身,掏出罗帕,拭去脸上泪水,又转向朱于渊。她声音虽仍有些颤抖,语气却出乎意料地很坚强:
“我往后该如何称呼你?”
朱于渊想了一想,道:“你我的交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因此我过去的名字,再也休要提起,别的乐舞生如何称呼,你也就如何称呼。”
夏沿香点了点头,道:“不错。”她忽又问:“洛大哥后来怎样了?”朱于渊沉声答道:“洛堂主和当康棋逢对手,都受了些伤。后来摧风堂与紫骝山庄的人杀上了山,讳天的其他人也赶了过去。洛堂主与当康负伤退离,性命皆无碍。”
夏沿香轻轻地说:“他没事,那就好。”她话音中忽又有悲怒之意:“天台派的人,有多少仍旧下落未明?”朱于渊神情凝重。答道:“闯炮阵的四人至今杳无音讯,翼师兄和他带的人马稍稍幸运些,没有被追击。我听这边的意思,是不想与紫骝山庄正面为敌。”
夏沿香道:“天台派与摧风堂对我都有莫大的恩惠,如今他们遭受重挫,我怎可袖手旁观?”朱于渊缓缓地道:“你若有心,当然极好。只是前路漫漫,头绪纷杂,无法一蹴而就。”
夏沿香道:“我知道你的性子。你既然愿意来找我。并告诉我这些,想必你心中已自有一套计划。我虽然不懂武功,但自幼生长于险恶繁杂之地,总算能悟出一些在逆境中求存的方法。你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千万要开口。”
朱于渊没有马上回答。他犹豫了一会,不知到底该不该将穆青霖被羁押之事告诉她。他转过身,盯着窗棂上细密的雕花,默默思忖着。夏沿香立在他背后。没有催促他。朱于渊想了很久,突然忆起当初在璧月楼时,夏沿香不顾情面。直言得罪皇甫非凡的那一幕。记忆甫一开头,接踵而来的便是她在摧风堂中耿直的表现。念及此,他的疑虑稍稍减轻,却仍旧残留了几分犹豫。可是穆青霖的话却忽然浮起在他耳边:
“如果想要别人帮助你,就得先以诚相待。”
他在心中低声念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啊。”霎时下定决心,回过身子,说道:“沿香,我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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